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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淮夢似是恍惚了一下,低低“嗯”了一聲,便離開了。 斷崖頓顯寒冷與空曠起來。 江隨瀾攏了攏披風,那上面還有師尊的氣息與溫度。他把臉在毛茸茸的領子上埋了片刻,猛地抬起頭,下定了決心。 他把秋泓劍和未喝完的悲芳春收進乾坤袋,向雁歧山主峰跑去。 * 從蹇洲北原去往平洲,乘青鳶,半日。 到崎平交界時,正是午時。魔修們正在打掃戰場,仙門修士的尸骨被他們踩在腳下。 殷淮夢身后負琴,站在青鳶最前方,皺眉看著底下的慘烈景象。 霸劍在一旁道:“三百年魔淵之苦,這些魔修已喪失基本的人性了?!?/br> “天道不容墮魔之人,”殷淮夢淡淡道,“魔淵之苦,不過叫他們回頭是岸?!?/br> 霸劍欷歔。 這些魔修不僅沒有回頭,反倒滿懷恨意地殺回來了。 “據說至今魔尊狂揚還未露面?!?/br> 魔尊狂揚,人如其名,亦有這資格。就是他,把百萬魔修從魔淵帶了出來。 霸劍道:“此人不可小覷,雖未露面,但魔修行動,必然有他在背后指揮?!?/br> 殷淮夢道:“他的路已走到了頭?!?/br> 霸劍看了殷淮夢一眼。 世人因殷淮夢修無情道,又是這樣冷淡的性子,都認為他“孤”且“獨”。但在霸劍看來,殷淮夢身上亦有“狂”和“傲”。 往后退二百里,就是如今珞隱宗等門派駐地。 這是一處蒼黃的高原,是前往平洲城池的最后一道防線。 鋪天蓋地的青鳶呼啦啦落地,雁歧山、寒鏡府等門派子弟下了青鳶。 珞隱宗長御尊者一一與幾位來援的仙尊打了招呼,給他們介紹現今戰況與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你們來了,我們這些弟子士氣總算起來了些。魔修如今正是鋒芒畢露的時候,我們不宜硬碰硬,最好能先挫一挫他們的銳氣,打斷他們的氣勢,再全面進攻?!?/br> 霸劍道:“長御尊者看來心中已有計劃?” “是,”長御說,“我想……” 這廂長御正說著,殷淮夢忽然似有所感地往后看了一眼。 一眼,他立刻停下了腳步。 長御:“呃,孤琴尊者怎么了……?” 殷淮夢臉色鐵青,撥開其他弟子,把在里頭躲躲藏藏的江隨瀾拽了出來。他寒聲問:“你怎么在這?” 江隨瀾躲無可躲,便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說:“我來是掌門準了的!” “你!” 在小銀峰斷崖,江隨瀾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沒法在雁歧山安安穩穩等著。師尊說前線兇險,那對師尊來說也是兇險。幾年時間,他光是擔憂發愁就能把頭發全愁白了。與其如此,不如冒著師尊生氣的風險和他一起去平洲。 江隨瀾去求了掌門。 掌門向來是支持他和殷淮夢在一起的。 果然,這次也同意他來了。 殷淮夢松開手,冷聲說:“好,既然來了,就與其他弟子一個待遇,同吃同住,同上戰場!” 他丟下江隨瀾,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圍望向他的視線似是有些可憐他。 有個心直口快的小師妹道:“看起來孤琴仙尊也不是很喜歡他嘛,真喜歡,早捧手上含嘴里了,竟這樣撂下話就走……” 旁邊的人趕忙喝止了她。 江隨瀾若無其事地理理衣服,心想,你們這些人哪懂,打是親罵是愛,師尊是擔心我。 隊伍前方殷淮夢的背影隱隱綽綽,江隨瀾抱緊秋泓劍,跟著隊伍慢慢前行。 隨后幾天,殷淮夢果真沒有找過江隨瀾。 江隨瀾和其他弟子相處一般,主要是別人不招惹他,就算背地里瞧不起他,礙于孤琴尊者的面子,也不會當面對他怎樣。江隨瀾脾性又有些混不吝,吃喝修煉都照常。 只是這片高原一片茫茫蒼黃,飛沙走石,沒什么好景看。 隨著定下的反攻魔修的日子愈來愈近,魔修隊伍也愈來愈接近高原地,仙門弟子也越來越緊張。 這天,江隨瀾正躲在背陰的一塊大石頭后躲懶喝酒,忽聽兩道腳步接近。 一男一女。 男的說:“師妹,明日與魔修對戰,不論如何,師兄都會護你的!” 師妹說:“師兄,我也、我也會護著你!” 江隨瀾笑著搖了搖頭,仰頭飲酒。 兩人黏黏糊糊地說了好一會兒話,話題不知為何拐到江隨瀾身上了。 師妹說:“我看孤琴仙尊真不見得如何喜歡那江隨瀾,總覺得待他有些冷漠了。雖說孤琴尊者平日就冷,可待愛人哪有這樣的,一個笑臉都沒有。我在雁歧山遇見過幾次,都是江隨瀾腆著臉黏著師尊?!?/br> 師兄說:“的確,師妹,你入門晚,不知道。百余年前,我們掌門收了個關門弟子,叫樓瓊樹,長得比江隨瀾還要精致漂亮三分,你是沒見孤琴尊者待他的樣子,那溫柔勁,就若滿杯的春羅茶,滿得都要溢出來了!要我說,那才是喜歡!” “真的呀?”師妹頓時興致勃勃/起來,“那那位樓師叔,現今在何處?” 師兄道:“因一場意外,身死道消了?!?/br> “啊?!睅熋皿@呼一聲,像是為這個消息可惜。 “若樓師叔還在,怎么輪得到江隨瀾。而且……”那師兄又說了什么,只是聲音壓得太低,江隨瀾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