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林澤秋哪里能想到,此時此刻,林知夏正坐在江逾白的身邊。 林知夏旁觀這一幕,輕聲安慰江逾白:“我哥哥和你相處的機會不多,他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你不要難過?!?/br> 江逾白側過臉,看著另一個方向:“我以為……他會通過好友驗證?!?/br> 江逾白主動向林澤秋示好,林澤秋卻只會用冷言冷語回應他。 江逾白顯然想和林澤秋搞好關系,但他敗在了第一步。他對林澤秋的做法沒有任何評價,大概是故作淡定和堅強吧,林知夏頓時心疼起來。她宣稱道:“沒關系的,只要我喜歡你,別的都無所謂?!?/br> 江逾白抓住重點:“你哥哥的反對也無所謂?” 林知夏溫聲軟語地哄他:“當然,對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br> 偌大一間書房里,一切聲響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明亮的燈光流瀉在書桌上,林知夏輕輕握住江逾白的手指。她翻過他的手掌,又打開抽屜,找出一張請柬,放進他的掌心。 這是一封派對邀請函,寫明了日期和時間:八月三十一號傍晚七點。 八月三十一號,正是江逾白的生日。 江逾白慢條斯理地合上這封邀請函,林知夏認為他已經猜到了。 她向他坦誠道:“我小時候和你說過,等到你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如果我還是你的同學,我會給你準備巨大的驚喜?!?/br> 江逾白的唇邊浮現一絲淺笑:“我十九歲了?!?/br> 林知夏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她的心跳又變快了一些。她半低著頭,自言自語道:“嗯嗯,去年我剛來學校,認識的人不多,也沒見過你的朋友。今年我的交際圈擴大了,我邀請了一些同學,想幫你一起慶祝生日?!?/br> 很奇怪的,江逾白的第一反應并不是激動或高興。 林知夏為他舉辦派對的場所是學校附近的一家飯店——消費水平中檔,但也絕對不便宜。江逾白從沒考慮過錢的問題,但他知道林知夏一直過得比較節儉。 在江逾白的想象中,林知夏省吃儉用了許多年,好不容易才攢下一筆錢。她不讓他負擔她的開銷,還反過來為他斥巨資舉辦派對,廣邀好友……江逾白沉默了一會兒。林知夏抬起頭,剛好對上他復雜的目光。 林知夏卷翹濃密的眼睫輕顫了一下:“你不高興嗎?” 江逾白知道,他此時不能拐彎抹角,必須直白地講出心里話,以免造成林知夏的誤解。 于是,他說:“我讓你……” 他頓了頓,措詞越發簡潔:“破費了?!?/br> 林知夏雙眼一亮:“你想幫我省錢嗎?沒關系的,那家餐廳的老板給我打折了,所有飯菜酒水一律八點五折。你的生日蛋糕,我準備自己親手做,廚師jiejie已經答應了要教我……” 江逾白的家里雇傭了三位廚師。 林知夏所說的“廚師jiejie”,大概率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年輕女廚師。她廚藝精湛,性格隨和,最擅長做糕點和冷盤。 林知夏聰明好學,悟性極高,學什么都很快,心思和手藝都很靈巧。在廚師jiejie的幫助下,八月三十一號的下午,林知夏親手制作出一座造型精致的荔枝慕斯蛋糕。 林知夏非常高興。 她跑出廚房,去找江逾白。 江逾白正在健身房里鍛煉身體。他輕松地抓握單杠,引體向上的動作十分標準。 林知夏倚在門框邊,偷偷地觀察江逾白。她記得江逾白小時候很喜歡吊單杠。當年她看他吊單杠的樣子……真是傻乎乎的。而現在,他長大了,她盯著他的手臂、肩膀、胸膛,她的思緒和感觸都與年少時完全不同。 江逾白也注意到了她。 他的心情很好,聲調帶著笑意:“稍等,我先去洗個澡?!?/br> 林知夏點頭:“好的好的,等你洗完澡,換好衣服,我們就出發吧?!?/br> 說完,林知夏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又在衣柜里挑挑揀揀。她找出自己最喜歡的一條裙子,換上高跟鞋,還把頭發盤起來,稍微化了一點淡妝。做完這些事,她重新回到廚房,拎起那一座裝進紙盒的蛋糕,揮手和廚師jiejie告別。 * 傍晚七點,林知夏和江逾白抵達目的地。 林知夏預訂了一家餐廳的花園座位。她牽住江逾白的手,把他帶進草木繁盛的花園——夜晚的涼風襲來,沁著夏日繁花的香氣。 落日西沉,晚霞紅如火燒。 霞光掩映著美景,眾多朋友齊聚一堂。他們自發地齊聲唱了一首生日快樂歌,氣氛變得更加熱烈。 江逾白平時玩得比較好的幾位同學全部到齊。他走過去和那些同學聊天,他們這群帥哥似乎能在黯淡天色下閃閃發光。 江逾白的同學孫大衛今日也到場了。 孫大衛發現,與江逾白關系最好的那幾個男生全是又高又帥的富n代。其實孫大衛家里也很有錢,他只是個子不太高,男性自尊有待加強,當他看到一群高個子帥哥扎堆聚集在一起,他就沒想過要湊過去和他們講話。 派對游戲即將開幕,李梓睿充當了裁判的角色。 李梓睿是江逾白的朋友之一,也是林知夏曾經輔導過的本科生。在李梓睿眼里,林知夏的身份等同于“林老師”。而江逾白作為林知夏的男朋友,輩分自動比他升高了一級。他不太想和江逾白玩游戲了,還是當裁判更適合他。 李梓睿認識在場的每一個人——他唯一感到奇怪的是,林知夏組里的那位名叫“溫旗”的博士學長今日居然也現身了。 李梓睿聽吳品妍說,溫旗的社交障礙很嚴重,他很排斥參加聚會,更排斥與人交流或溝通。既然如此,溫旗為什么會出現在江逾白的生日宴會上? 天色越發深沉,花園里的燈泡都亮了。 那些小燈泡被串在幾條繩子上,圍住了涼棚和花叢,灑下影影綽綽的光暈。 溫旗的座位就在花叢的旁邊。他今天遵守了社交禮儀,簡單地打扮了一下自己。他把頭發全部往后梳,頗有上個世紀的港片風情。他還穿著一身純黑色西裝。他不經意地側過臉,下頜骨的輪廓堪稱無懈可擊,配上他高挺的鼻骨,十分惹人垂涎。 派對上也有女生和他搭訕。 但他不怎么講話。 美好的皮囊之下,掩藏著枯燥乏味又寡言無趣的靈魂,對他稍微有點意思的女生也逐漸喪失了興趣。 溫旗既不參加派對游戲,也不和別人聊天。歡笑與喧鬧都與他無關,他的世界單調又沉寂。 為什么呢? 就連林知夏也感到奇怪。 林知夏握著一只玻璃杯,杯中裝滿了葡萄酒。今晚是她第一次品嘗紅酒,她抿了好幾口,江逾白讓她少喝點,似乎很不相信她有酒量。 林知夏當著江逾白的面,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他驚訝地看著她,她就說:“我很會喝酒,我什么都會?!?/br> “你已經醉了嗎?”江逾白問她。 林知夏小聲說:“我才沒有呢?!?/br> 這是假話。 她有點暈暈沉沉的。 她走到桌邊,抓起酒瓶,對光一照,這才發現她剛剛喝的那瓶紅酒的酒精度數高達十五度。不對呀,林知夏預訂的紅酒明明都是八度的,為什么會出現十五度的異類? 林知夏狐疑地思索片刻,江逾白打斷了她的思路:“十五度的酒,你能喝嗎?” 夕陽收盡余光,天幕昏暗不見月色,斑斕的燈光交織在涼棚之內,婉轉的音樂聲越飄越遠,林知夏放下酒瓶,依然嘴硬道:“十五度而已,沒關系的?!?/br> 話音未落,孫大衛接話道:“我帶來了一箱葡萄酒,算是我送江逾白的生日禮物。我老爸在法國有個酒莊,這一批紅酒老好喝了,度數有那么一點高,林知夏,你暈了嗎?坐下來歇一歇,喝一點檸檬水?!?/br> 這一批葡萄酒的市價不菲。 每一瓶的單價都高達四位數人民幣。 不過,孫大衛壓根沒提葡萄酒的價格。 他覺得林知夏的家境和苗丹怡差不多。林知夏能為江逾白策劃一場生日派對,準備了那么多的游戲項目,讓絕大多數客人都玩得盡興,吃得開心——這讓孫大衛有些羨慕。 孫大衛側過頭,瞥了一眼他的女朋友。 很奇怪,今天晚上,孫大衛的女朋友苗丹怡幾乎沒理過他。他和苗丹怡講話,她只會回復簡短的語氣詞,比如“嗯”,“哦”,“哈哈”之類的,似乎不太有聊天的興致。 孫大衛轉過頭,和另一位同學交談。此時,李梓睿邀請他加入另一場派對游戲,孫大衛欣然答應。他們玩起了桌游卡牌,酒香混雜著飯菜香味,飄蕩在他們的附近。 苗丹怡對孫大衛說:“我去趟洗手間?!?/br> “哎,好嘞,”孫大衛說,“這一塊兒地方好黑,你走路小心點,別磕著絆著了?!?/br> 苗丹怡沒有應聲。 她繞過孫大衛,從另一個出口離開——途徑溫旗的時候,她搭住了他的肩膀。她的手在他的肩頭短暫地停留了幾秒鐘。她戴著一條鉆石手鏈,寶石的光芒奪目耀眼。 溫旗緩慢地起身,跟隨她離開此地。 他們走得悄無聲息。 幾乎無人注意到他們。 除了林知夏。 林知夏是本次聚會的組織者,但她并沒有邀請溫旗。她知道溫旗并不喜歡這種熱鬧非凡的慶?;顒?。他是社交場上的潛行者——打破他的安全距離,他就會六神無主。 那么,今天晚上,溫旗為什么會出現在江逾白的生日派對上? 林知夏百思不得其解。 雖然她喝了半瓶葡萄酒,但她的思維依然清醒。她察覺溫旗和苗丹怡離席,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江逾白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兒?” “隨便看看?!绷种拇鸬?。 江逾白問她:“看什么?” 林知夏含糊不清:“我也不知道?!?/br> 江逾白剛剛吃過林知夏做的荔枝慕斯蛋糕。他不得不承認,林知夏做蛋糕的本領很強——只要她想學,基本沒有她學不會的技能。 江逾白以為,林知夏給他準備了額外的驚喜。 他頗有興致地說:“我跟你走?!?/br> “嗯嗯,”林知夏拽緊他的手,“我們的腳步要輕輕的?!?/br> 為什么? 江逾白并未問出心中的疑問。 他對林知夏分外順從。 林知夏記得苗丹怡離去的方向。此時的她充滿了好奇心——世上無人能阻擋她追尋真相的腳步。她被酒氣熏染了醉意,邁出的步伐不太穩當。 江逾白扶住她的手臂。 她告訴江逾白:“他們在那邊,樹叢包圍的地方?!?/br> “哪邊?”江逾白不解其意。 林知夏說:“我們再走過去一點吧?!庇终f:“這樣算不算打擾了他們………”她陷入反思:“如果事情的真相和我想得一樣,溫旗可能會很慘。他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從不打擾別人,經常幫助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