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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們的頭領,也就是你們平常叫做‘狼頭’的,”周全介紹,“大伙兒管他叫漢森。他在還沒當上狼頭的時候,就在獵戶的群體里頭秘密組建了一支小隊,救援被獵殺的OMEGA?!?/br> 漢森取下護目鏡,對他們點頭微笑。山野間的粗糙讓他整個面龐都閃爍著山地居民的膛紅,但看到深陷的眼窩和碧綠的眼瞳,才覺得他的一口當地土話也說得過分得好了?!拔覀円膊凰闶裁春萌?,獵戶的人命生意我們都做,從易華藏那兒也有抽成,除了他以外,圣城的幾位大長老那兒也有進貢,我們也要維持我們的平衡?!睗h森說,“但是我不喜歡看他們那么對待OMEGA。從去年開始尤為嚴重了?!?/br> “怎么對待?”凌衍之問。 漢森看了一眼樊澍,再開口說:“你不要知道的好?!?/br> 凌衍之堅持:“我要知道?!?/br> 這下倒是樊澍先開了口?!皩ΛC戶而言,相比之下,偷渡客中也是OMEGA比較容易獵殺。體力相對不好,身體也瘦弱。而且許多極端的教派分子會以獵殺OMEGA為榮,因為他們的存在違反了教義,是要受天譴的。而且很多人趁機以此泄欲,在殺死他們之前會玩弄他們,強暴了以后再殺死。我知道的是這樣?!?/br> 漢森點了點頭:“不過從去年開始,強暴的比例下降,轉成了誘拐和盜竊,因為偷盜造體zigong可以賣大價錢?!?/br> 他們翻過山嶺,來到一處地下基地。這里遠遠可以看到易華藏所籌建的云城,像一座天上宮殿那樣浮在那里。他們卻要沿著山腹下去,在一個廢棄的制毒溶洞改造成的避難所里,看到了一批聚集在一處的人——全部是OMEGA。他們當中有些人衣著尚新,像是剛從內陸逃來的;有些人看起來衣裳很破舊了,似乎已經在此處住了很久。漢森領著他們走進去,不少人熱烈地朝著他說話。那個被凌衍之砸破了頭的潑皮在這兒很有人緣,一路都有人瞧著他的傷勢噓寒問暖,眾人都叫他貌敏。他罵罵咧咧地拿眼看凌衍之,又不敢明說,只在那兒故意大聲抱怨:“被野豬拱的!” 有人似乎認出了凌衍之,畢竟他是最近這段時間新聞上的???。好奇、探究或者輕蔑的眼神一直跟著他,指指點點并低聲說話。樊澍有些不自在,走在前面擋住那些視線。凌衍之倒是無所謂,他更探究地看著每一個人。 “這些……都是你們救下的OMEGA?” “一部分。我們在另外兩個營地還有一批,但總的來說,大概救下來三分之二的人還是死了?!睗h森搖頭,他沒說是為什么而死,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他領著樊澍和凌衍之往下走,里頭最深處有一個隔離區。厚重的防疫鐵門冰冷得令人膽戰心驚?!斑@里面是什么?” “想進去看看嗎?” 凌衍之猜想,那一定是和他一樣的2度梅爾斯氏癥的隔離區域。他看了樊澍一眼,男人沒說什么,只是攥緊他的手。他們穿上隔離服,經過四度消毒后進到防疫區的深處。與想象中不同,里面的環境并非那種凌衍之曾經常見的、屬于絕望和理性夾縫當中的陰冷,反而透出一種怪譎的……柔軟與和平。在這種怪譎當中,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嚇得幾個大男人集體頓住了,以為在做什么非人道的實驗。但緊接著有幾個醫護人員推著救護床過來了,飛快地轉入另一邊的一間手術室。 “怎么回事?” 漢森擺了擺手,“沒事,只是快要生了?!彼钢厦孀叩览锏母綦x觀察窗,“你想看看嗎?我們可以在那兒看?!?/br> 凌衍之不敢置信地問:“我以為這里是梅爾斯氏癥的隔離區?!?/br> “的確是的?!?/br> “那怎么會有……” “2度梅癥的潛伏期長短不一,再根據感染時懷孕周數的不同,有一定的概率能夠把孩子生下來?!?/br> “但是……” “但是,是的,那樣的話母體肯定沒有救了。而且孩子一生下來就是攜帶者,到底會出現怎樣的癥狀現在也缺乏數據。至少目前我們還沒有找出其他辦法?!彼麄冏呱吓_階,從玻璃的透室里可以看見底下生產和手術的過程。樊澍不好意思地扭開視線。男OMEGA自主生育非常困難,幾乎不可能自行生產,必須要依靠醫療設備和醫師進行剖腹產。 “那為什么……” “利害關系我們當然都說過了,但他是自愿的?!蚁胱鹬厮囊庠?,因為他真的很想留住這個孩子。也不只是他,也許是我們,我們所有人?!睗h森說,他深深看了凌衍之一眼,“我想讓每一個在這里的人都能夠自主選擇,而不是被迫成為什么。他希望能見一見自己的孩子,哪怕這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我們還有什么可以阻擾他?”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所有人便屏住呼吸,仿佛連底下接生的醫生護士都不敢大聲喘氣。周圍只有儀器的聲音,混著所有人的心跳聲籠在一起,漸漸合成一個拍子。醫療床旁邊架著一處屏幕,似乎有專業的醫生在通過遠程直播參與指導,環顧四周,在這么簡陋避難所里卻能夠出現如此專業齊全的醫療設施,也不難想象這些渾身風霜砥礪、殺人無數的獵戶們,對此作出了怎樣的努力。要知道,就在不遠的云城,極端教派正在搜捕和殺死OMEGA,他們詛咒每一個OMEGA生產的子嗣的誕生;黑醫與人口販子相互掩護,只為強暴他們后再賺取他們昂貴的造體zigong,將他們扔在原地自生自滅。槍聲似乎就在周圍遠近響起,每個人為了利益爭奪來去。但這里卻如此地安靜,安靜得像是被羊水包裹著的世界。一切的意象都被切開腹部的刀片、托出zigong的雙手震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