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哎,易總,你這就不對了,凌老師是凌老師的事,你和我的事又是另一碼。今天看的是凌老師的面子,他做東請客,感謝我們支持他競選,這么重大的事我自然要來,那看的是凌老師的面子?!毙∥嚎傂χg回去,“我們倆的事,不能敗了凌老師的興,對吧?” 樊澍木然地站在那,聽他們打著官腔,一次次起身敬酒,椅子在鋪了地毯的地面上拖曳發出沉悶的聲響。凌衍之說:“小魏總,易總一直幫了我不少忙……你們有什么事,也就是我的事嘛,要是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那肯定也是再所不辭的?!彼暻话l軟,帶了點討好的尾音,聽得人胃里長出鉤子。樊澍卻像吃了個秤砣一樣,站在那兒沉甸甸地,仿佛要墜到谷底。 果然聽見魏天賜笑了笑,哼聲從鼻音里騰出來:“我知道易總想問什么,不然您掇著凌老師攢什么局呢?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我最近撿了條狗,想給大伙兒看看品色,拿出來遛一遛。只是我聽說這狗以前咬過易總一口,怕易總要是尋仇,和一條狗過不去,——想來易總應該不是這么個小肚雞腸的角色,倒是我度君子之腹了?!彼N著長腿,搖晃了一下酒瓶,咧嘴一笑,朝這邊叫道,“來點兒烈的!” 樊澍被后面人按著脊背一推,只得端了酒盤走出去。他站在那兒,看著宴客的主座上坐著自己曾經的OMEGA。凌衍之像全然沒料到他會在這里一樣愣住了,一時眼睛似乎不知道該往哪里看;樊澍垂著眼,視線掃過座位上的人,把酒放在桌上,轉身要走;卻聽太子爺在桌面上敲了敲,“哎,走什么走?把酒開了,給易總滿上?!?/br> 樊澍垂著頭,順從地說是,易華藏盯著他看,又轉頭望了一眼凌衍之;接著放松背脊,交叉雙手向后倒在椅背上?!疤訝?,這人是個條子啊?!?/br> “我知道,”魏天賜笑起來,“黑狗好馴得很,我正在讓人練著呢?!?/br> “他可不是一般的黑狗啊,您也知道他做了什么吧?” “養狗要養烈的啊,就跟喝酒一樣。馴服起來才有快感,”他瞥了一眼一動不動仿佛被驚得說不出話來的凌衍之,審視著神色陰晴不定的易華藏,感覺自己贏了一籌,十分滿意,“養那種別人養熟了的東西,一點兒野勁也沒有,騎起來有什么意思?” 什么嘛。就算凌衍之不知道這里是我地盤,你還能不知道嗎? 想要顯擺自己已經控制了這個OMEGA,故意用他來做幌子,讓他來我地盤上炫耀,好讓自己也名正言順的過來,不就是想要朝我示威么?不過,易胖子絕對料想不到,自己的軟肋現在在我手里呢。這個警察不死,就像是埋在他體內的一枚定時炸彈。引線捏在我手里,他就不敢輕舉妄動。 太子爺示意大家吃菜?!皩α?,聽說你現在動維安委在查他呀,何必那么興師動眾,那不是讓我成叔難做么?”他故意起身敬酒,要和易華藏炸個雷子,小玻璃瓶的杯壁發出清脆的響聲?!艾F在易總放心就好了,人在我這,給您看得死死的,訓好了絕不出差錯?!?/br> 易華藏沒有動,只有聲音冷下去:“小魏總,您埋汰我了,這人我要了,您給開個價吧?!?/br> “怎么,放在我這,我替你管教,易總還不放心?”太子爺瞇了眼,“或者易總還想怎么辦啊,這可是MSS的人,你也不能說弄死就弄死吧,我和上面也不好交代啊?!?/br> 易華藏臉上露出一個吃人的笑?!澳木频耆藖砣送?。這條美食街也都是外人?!?/br> “沒事兒,平時也不放他出來遛?!蔽禾熨n笑了,把剛才和易華藏碰杯的酒倒在地上,對樊澍說:“去,舔干凈給易總看看,最新馴得怎么樣了?!?/br> 樊澍有過心理準備,被這種人折進塵埃里,不必當回事兒。但現在對他來說不同了,就算他不當真,旁人也會當真:凌衍之坐在那里,大睜著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像是完全沒想過會在這里陡然地會面,眼里似乎騰起一股霧氣,一時手足無措,連話也不說了,手里端著的酒杯無處安放那樣,就那么懸在半空。 而他最不希望的,就是這個人這樣看他。 樊澍突然就跪不下去了。腰板那里像石化了一樣僵硬,理智告訴他要俯低身子,但情感上像有無數的鋼絲切割大腦,每牽扯一下都是尊嚴的劇痛。他可以忍受rou體的折磨,受盡精神的屈辱,因為這是工作,工作是他唯一能抓在手里的東西,李復斌把他從警校里拽出來,對他說的那句‘你是干這行的料’是他這么多年來唯一收到的肯定。 但凌衍之不是工作,他是工作之外的生活,是他想要維持正常的“資本”,像是一個小時候鬧著要去又總是錯過的游樂園。 他在凌衍之面前維護的,和自己父親當年維護的,也沒有差別。 他不想變成那個人——那個叫囂著功勛、又張揚著可憐的人,他不要衍之也用母親看父親的那種眼神來看他。他的愛人只要乖乖地,什么也不用擔心地等他,打開門的時候露出微笑就好了;愛人的懷抱應該很暖,睡著時安穩的呼吸綿長。家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就像游樂園里的泡沫,折射出七彩的光。 膝蓋重重著地的時候,上身仍然繃得像一塊板。有人發出了一聲嗚咽。魏天賜壓著他的肩膊,把他往地上按?!霸趺戳??他們還沒有把你教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