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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衍之望著他,臺燈昏暗的光彩在他眼底映著,像燒著兩團火。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樊澍,終于點了點頭,把幾張紙推過去。 “你不能寫在紙上啊,有沒有別的什么人看過?——”樊澍說,但他突然頓住了,像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大概有人看過吧,”凌衍之無所謂地說,“你那上司肯定看過,因為就是他叫你的律師擬好送來的,附件還有他開具的證明。我猜你的后援團也看過,尤其是那個叫吳山的傻逼,我看他一副很想嫁給你好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模樣,你不如問問他愿不愿意去做個手術了,同行業也不用為了保密條款什么的憋得辛苦謊話連篇,還動不動就拖累你要死要活的,”他把筆遞過來,“祝你們幸福?!?/br> 那是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薄薄地甚至沒有幾行字,就可以將要分割的一切分割清楚。他們沒有孩子,也自然沒有相關的問題。財產按照規定給予OMEGA補償,也都在合情合法的范圍內。 樊澍完全地愣住了?!拔也皇恰鞭q解才開了個頭,又知道沒有必要;他定定地看著那些文字,一行也讀不進去?!澳恪?/br> “我累了,樊澍。一直扮演你心目中的乖順妻子真的好他媽累,我試過了,……。所以只要你簽了字,”凌衍之面色如常,微微笑著,就像平日里和他說話那樣溫溫順順,“我就告訴你你要的暗碼?!?/br> 樊澍放下手里的協議書?!啊悴荒苣眠@個來要挾我,”他嘴唇發抖,“這根本不是一碼事?!悴幻靼住?/br> “我們之間,真的有所謂明不明白這回事嗎?”凌衍之苦笑出聲,“我上了一趟熱搜,然后你就中了三槍躺在那里,你的戰友們不得不把我從拘留所里拽出來,只為了讓我給你的手術簽字?!缓竽阌殖霈F在我面前,把我的事情都攪黃了之后,還差點死在我家里。我們是不是應該停止互相拖累了?我想要做我想做的事,而你也有你想做的事,在我們莫名其妙地殺死對方之前,還是保留距離比較好吧?” 樊澍停在哪里。他突然抓過筆,擰開筆蓋,筆尖重重地落在簽名的橫線上。旁邊凌衍之的名字已經簽好了,他的字瀟灑飄逸,連在一起看上去像外文一樣,拖著長長的線?!澳恪瓫]有把那個給別人看吧?” 凌衍之嗤地笑了一聲,“你有沒有拿過五一勞模獎章???他們都要停你的職了,你還那么拼命為他們干活是為了什么?” 樊澍搖了搖頭,“這事情很重要。我跟你說正經的,還有沒有別人看過或者知道?” “沒有?!?/br> “你確定?你放在哪里?” 凌衍之用一根手指敲了敲腦袋,“在這里。我沒寫下來?!?/br> 樊澍愣住了?!澳阌浀谩??可那是8進制的加密腳本……” “我背過比它更難的代稱?!绷柩苤柭柤?,修長的手指一劃,沿著樊澍的胳膊文不加點地往下寫,麻癢的觸感混在疼痛里一并蔓延。他一直寫到掌心里頭,那作亂的手指被樊澍倏然攥住了,交握著扣緊,死死不放他掙脫?!啊瓕Σ黄??!彼腁LPHA低聲說,“……我不該……,我不該騙你?!?/br> “我騙你才騙得更加厲害;我是史無前例的混蛋。有一天你會后悔認識過我,后悔在我身上花費了這么多時間,”OMEGA輕聲溫柔地回應,“就在這里結束是對我們都最好的了?!?/br> 樊澍不說話了,他用好大的勁兒往那薄薄的協議上劃下自己姓名筆畫的橫豎。落下最后一筆的時候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淚水在眼底打轉,掉下來洇濕了紙張的一角,把剛劃上的筆墨向周圍洇開?!把苤?,我真的……想當個好丈夫來著。我努力了…………我不想放棄的……我以為孩子會是我們的機會…………對不起……” 他們沉默著,很久很久。直到凌衍之站起身來,坐到床沿,脫去鞋子,慢慢地挪上病床,關上夜燈,和他擠在一起,伸手將他抱進懷里,黑夜里只聽得見彼此心跳的聲響?!啊也缓弈?,樊澍?!彼p輕地說,“至少,不太恨了?!?/br> ———————————————— 金鱗子正在等著他過來?!八灪米至藛??”他一邊來回地從全息投影上調取數據,將它們分撥到兩邊。凌衍之瞥了一眼,那紅色的警戒線看起來觸目驚心,顯然最近的數據形勢嚴峻。如果不是這樣,想必金鱗子也不用這么焦急。 凌衍之點了點頭。他將協議拿到桌面上。 “考慮到他的身體條件和你身為公眾人物的隱私,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會來給你們專項辦理。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不會泄露出去的?!?/br> “對國安局那邊呢?” “只要他們不問到我,我也沒必要說。不過你別當他們吃干飯的,肯定會找來?!?/br> 凌衍之笑了笑?!啊x謝?!?/br> “謝謝就夠了?” 來了?!澳阆胍裁??” 金鱗子抬眼望著他,神色暗沉,“你過來?!?/br> 哈,ALPHA想要的都是一個樣。凌衍之走到他身邊,像是無意為之那樣自然而然,手指親呢地掃過他脖頸裸露的皮膚,游離地撫過背脊,最終撐在肩膀上。但金鱗子卻像毫無察覺似的,只是飛快地敲打虛擬鍵盤,數據曲線像云團一般出現在他們周遭。 “你看這個?!?/br> 那如同蛛網一般的組織架構,構成立體的網格,細密聯結在一起,像是某種社會關系網。無數的光點用代號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