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蓉生蠔的香味絲絲縷縷飄進鼻腔，許應覺得，要是有一罐冰啤酒就好了。

    “啤酒沒有，有冰鎮米酒，喝不喝？”蘇盈袖抱著一瓶乳白色的米酒坐下來，側首問他。

    “也好?！痹S應笑著點點頭，眉梢染著笑意和輕快，“這看著有點燒烤攤的意思了?！?/br>
    小碳爐上的生蠔烤好夾到盤子里，電爐里的rou串也取出來刷上醬，然后再各自放上生的食材繼續烤，三人就這基本沒度數的米酒大快朵頤。

    蘇盈枝說的，“干了這杯酒，走到九十九！”

    然后和許應碰杯，一飲而盡，被蘇盈袖取笑是兩個戲精。

    蘇盈袖坐在懶人豆袋上干活，等吃得差不多了，就一歪身子，變成了窩在豆袋里，懶洋洋的，一邊喝酒一邊和許應說話。

    問他林修去做什么了，他說是去外地了，“有一個在外地的離婚案，這兩天開庭，我不是住院了么，就讓他去，明天就回來了?！?/br>
    蘇盈袖哦了聲，又問：“丁律師怎么樣了？沒見她回來復診，我也不知道情況?！?/br>
    “休假了，就那樣吧，我看她有些灰心了?！痹S應搖頭嘆氣道，“你說要個孩子怎么就那么難？我看別人家都很容易啊?！?/br>
    “有人覺得難有人覺得容易，我覺得掙錢可太難了，但是覺得你很容易，分分鐘幾十上百萬吧？”蘇盈袖捧著酒杯，斜眼看著他，哼了聲。

    “哪有，你別被電視劇騙了，咨詢費能一個小時收五千的，都已經是頂格律師了，我還差得遠呢?！痹S應失笑，轉頭望向她的臉。

    她的臉有些微紅，像是涂了胭脂，連眼神都有點和平時不太一樣，有些遲鈍和迷離，像籠著一層水汽，霧蒙蒙的，讓她看起來多了一點嬌憨，如果不說話的話。

    許應望著她有些怔愣，半晌才回過神來，這是酒精在作祟，可是.......這米酒有八度沒有？好像沒有，應該是只有五六度。

    原來這人真是一點酒都喝不得的，嗯，比他酒量差。

    燒烤吃得久，中間蘇盈枝還叫許應一起打了幾盤游戲，到了下午三點多，她就要回學校了。

    蘇盈袖在她收拾東西的時候，抓緊時間給她烤了些新鮮的，用保溫飯盒裝好，給她帶回學校和室友一起分享。

    “我走了啊，期末考考完就能回來啦?！?/br>
    他們都喝了酒，不能去送她，只能讓她打車回去。

    許應幫她收拾著東西，看她靠在陽臺上往下看，半晌抬手揮揮胳膊，他直起身也看下去，就見蘇盈枝一步三回頭的在樓下走著。

    “這丫頭......跟你感情很好?！彼χf了句。

    蘇盈袖點點頭，聲音充滿了得意，“枝枝是我帶大的呀?！?/br>
    她出生的時候，蘇盈袖已經是個大jiejie了呢。

    許應笑笑，忽然問道：“那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會怎么教育她？”

    蘇盈袖一愣，回身看著他，和他對視著，像是想從他眼里看出什么來，可惜，什么都沒看出來，只知道他在好奇。

    于是她垂下眼瞼，搖搖頭，“不知道，但總歸就是......教他正直，教他敬畏，教他怎么保護好像自己吧，這個世界太不安全了，不能只有我來保護他?！?/br>
    許應聽完眼睛眨了一下，點點頭，彎腰繼續收拾著桌面，“是啊，要是我那個委托人也像你這么想，她可能就不至于要來找我們幫她孩子打官司了?！?/br>
    蘇盈袖一愣，有些好奇，“......是什么？”

    “涂川代理的一個后天開庭的案子，有直播，想看的話可以看看，不想看也可以等我回來跟你講?！痹S應漫不經心的應著，似乎這并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他更關心眼前的剩菜，“這烤五花rou什么的，怎么辦？”

    “晚上炒菜就可以，加點辣椒炒回鍋rou，羊rou......蔥爆羊rou吧，你吃不吃？”蘇盈袖應道，整個人又窩進了沙發里。

    這是可以留他吃晚飯的意思，許應回過神來，眼睛笑得瞇成一線，“吃啊，你做什么我都吃?！?/br>
    第54章

    夜幕漸漸降臨, 廚房的湯開始冒出熱氣，許應在客廳看電視，成年后還是第一次連動畫片都看得津津有味。

    半晌，蘇盈袖從里面出來, 手里端著一個碗, 裝著撕碎的水煮牛rou。

    “你看家啊, 我下去幫枝枝喂喂貓，馬上回來?！?/br>
    邊說邊要出門, 許應見狀連忙道：“我跟你一塊去吧?！?/br>
    蘇盈袖說那也行, 于是倆人一起下樓，在中午蘇盈枝喂貓的樹下，蘇盈袖蹲下來，把碗在地上磕了幾下, 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沒一會兒, 就看見一只橘貓跑了過來。

    蘇盈袖反手，將碗里的rou都倒到地上，又抓了兩把貓糧放在旁邊, 然后站起身退到一邊, 沒過兩分鐘面前就來了好幾只貓。

    許應低頭辨認著埋頭大吃的幾只流浪貓, 發現都是中午見過的。

    “平時枝枝去學校，就是你在喂它們？”他扭頭問道，順手拿過她手里的碗，自己端著。

    蘇盈袖搖搖頭，“它們是吃百家飯的，我有時間想起來才會喂一次罷了?！?/br>
    “我聽枝枝說你以前養過貓？”他狀似無意的問道。

    蘇盈袖點點頭，看著面前狼吞虎咽的貓咪們, “是啊，一只很漂亮的貍花貓，爸爸在下班路上給我撿的，我還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它來我們家的時候還很小，mama說，它可能是養不活的，太小了?！?/br>
    “后來，我們用最細的針筒給它喂羊奶，還喂米湯，就這樣，它竟然也掙扎著活了下來，他們都說貍花貓皮實好養活，可以活很久，陪著我和枝枝長大，mama說，要是我們出嫁了它還在，可以把它也帶走?！?/br>
    “結果沒過兩年，它偷偷跑出去，沒回來。我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什么剪刀大法啦，都用了。后來就不找了，哪有那么多時間呢，我要念書，大人要上班，就這么算了?！?/br>
    她說到這里，忽然笑了一下，嘆口氣，“不過有一陣子，在街上看到一只貍花貓，都覺得只自家丟的那只，真是魔怔了?！?/br>
    “怎么不再養一只？”許應這時輕聲問道。

    她搖搖頭，“不了，不養了，萬一又跑了呢？”

    “你這叫因噎廢食，怎么確定下一只就一定會跑？”許應側首看她，盯著她細致的側臉，目不轉睛，“那一只，應該也不是自己要跑的，它出去了，不認得路，自然就回不來了?！?/br>
    它并不是有意要丟掉它的小主人啊，它只是不認識回家的路罷了。

    蘇盈袖忽然怔了怔，眼睛莫名一酸，覺得喉嚨有些難受，她抿抿唇，“......大概吧?！?/br>
    她也曾這樣想過，這是最可能的原因，是它跑出去后不認得路回不來，又可能受到驚嚇，越跑越遠，最終他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它了。

    可是那種失去一樣很重要的東西的心情，在她記憶中留下的痕跡太重了，重到她后來寧愿不再開始。

    如果我不種花，不就不會看到花落了么，隔著陽臺看鄰家的花也不錯呀。

    可是許應和她的觀點恰好相反，“你或許可以嘗試著再養一只，這一次你會好好照顧它，不叫它受傷生病，也不會弄丟它，它真的可以陪你很多年，陪你出嫁，給你的孩子當哥哥jiejie，不也很好么？”

    蘇盈袖聽著他說的話，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忽然覺得也挺好玩的，忍不住笑了笑，問他：“你怎么這么樂觀？萬一......”

    “生活已經很艱難了，不樂觀點怎么行？”許應輕笑，“而且，你都還沒養它，為什么就先要從不好的方面去猜測，萬一它是個粘人戀家的呢？”

    蘇盈袖回答不上來他的問題，最后也只能道：“有機會吧，這也是要看緣分的?！?/br>
    “樂觀點嘛?！痹S應笑著說道，忽然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頭。

    輕輕的，像一片樹葉落在頭上一樣，卻讓蘇盈袖猛然頓住，有些錯愕的看著他。

    “它們吃完了，我們也回去吃飯吧？”許應似乎沒發覺她的目光似的，笑瞇瞇的看著吃飽就跑的流浪貓們。

    “......嗯，回吧?！碧K盈袖沉默片刻，強行將方才發生的事給忽略過去，垂著眼說道。

    往回走的時候，許應有意落后她兩步，看著她在地上拉長的身影，發尾輕輕的左右搖擺，像在他的心尖上掃過。

    癢癢的，若有若無。

    他抬頭看向天空，看見明月高懸于樹頂，忽然覺得，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他從沒見過這么美的夜晚。

    屋子里很安靜，只有電視的聲音在回蕩，已經開始播放新聞了，許應駐足看了片刻，聽見蘇盈袖叫他吃飯，于是又連忙去洗手。

    他第一次在這間房子里和蘇盈袖單獨兩個人相對而坐。

    三菜一湯，恰好是兩個人的分量，屋子里的暖爐燒著，熱氣驅散了夜晚降臨時變得深重的寒意，玻璃茶壺里的紅茶咕嘟嘟冒著泡，許應覺得這一切都是那么寧靜。

    他享受這種寧靜，就算是不說話，也是好的。

    蘇盈袖好像也沒什么可說的，安靜的吃著飯，直到最后要喝湯的時候，發現多了一碗。

    “你把它喝了吧，就一碗也不好放?！碧K盈袖舉著勺子對他道。

    許應想了想，默默伸手遮住自己的碗，搖搖頭，“不了，你喝吧?！?/br>
    “是不是不好喝？”蘇盈袖歪歪頭，問道。

    許應也搖搖頭，“好喝......”

    “好喝你為什么不肯多喝一碗？”她打斷了他的話，追問道。

    許應訥了訥，“......我飽了?！?/br>
    “我不信?！碧K盈袖抿著唇，“就一碗水，撒泡尿就沒了，你要多喝水?！?/br>
    許應：“......”

    他沉默半晌，松開捂著飯碗的手，往椅背上一靠，露出自己的肚子，“你摸摸，頂到心口了?！?/br>
    蘇盈袖的目光落到他的腰上，被白襯衫包裹住的腰腹看起來勻稱有力，隱約可見腹肌的輪廓，她愣了愣，隨即有些惱羞成怒，“你到底喝不喝，不喝以后別來了！”

    許應一聽就慌了，急忙坐直身子，“喝喝喝，我喝還不成么！”

    喝完最后一碗湯，他覺得自己連坐都坐不穩了，只能站著，也不能走，走來走去會讓他覺得頭暈。

    他靠在廚房門口，看蘇盈袖洗碗的背影，她彎著腰，水流嘩啦啦的從她手臂上落下。

    “水是冷的？”

    “熱水啊，誰大冬天用冷水洗碗?！?/br>
    “怎么不裝一個洗碗機？”

    “你看看這兒有地方能裝么？再說了，就這幾個碗，手洗也不會很久?！?/br>
    她的聲音慢悠悠的，許應聽了惹不住笑，點點頭，“阿盈?！?/br>
    蘇盈袖回頭，“......嗯？”

    “沒事，就是叫叫你?！彼麚u搖頭，嘴角翹起來的弧度又深刻一些。

    蘇盈袖聞言，瞪他一眼，“什么毛病?！?/br>
    挨了罵，許應也不惱，反而笑得更歡了，問他笑什么，又不肯說，蘇盈袖一度以為是自己臉上沾了臟東西，偷偷跑去照鏡子，又什么都沒有。

    “高興需要什么理由?！痹S應笑著這樣跟她說。

    蘇盈袖眼睛一瞪，“那我趕你走也是不需要理由的?！?/br>
    然后......許應就真的被趕出去了：）

    許律師：“......”我不笑了還不成么?。?！你放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