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蘭把頭發隨意盤成一個發髻，露出一張未化妝過的素顏、和高挑的脖頸線條。

    她靠在門上，兩只手環住胸口，目光落在牛奶的方向：“這么晚了，喝甜的不怕睡不著？”

    十幾分鐘前，宋淮剛說過要給孟習熱一杯牛奶。

    趙玉蘭的記性還沒那么差。

    她這話是明知故問，卻又不那么明知故問。

    宋淮嗯了一聲：“他愛喝甜的，今天晚上也受了點驚嚇，喝點暖的東西有助于安神和睡眠?！?/br>
    趙玉蘭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你從小到大口味都清淡，牛奶也不愛喝?！?/br>
    小時候宋淮跟個小豆丁似的，她和兄嫂生怕孩子長不高，好在等到上了初中后就漸漸發育了起來，在男生里個子也算是出眾了。

    她陷入回憶之中，忽地聽宋淮回答：“我不愛喝的有很多，愛喝的也有很多。就如同您對地質勘探和天氣預報不感興趣，父親也對法律哲學和應用法學一無所知?！?/br>
    趙玉蘭的笑容便頓在了臉上。

    叮。

    微波爐極盡委婉地想要插入這兩人的談話，然而他們誰都沒有注意這一點小小的動靜。

    趙玉蘭緩緩道：“我和你父親從大學戀愛到研究生畢業，感情是經受過時間的考驗才——”

    宋淮打斷了他的話，“您不能一邊告訴我需要經歷考驗，一邊又禁止我按下開始鍵?！?/br>
    “我還沒有得到，你就要我理解失去、學會放下?！彼従彽卣f，“這樣是不公平的?！?/br>
    “公平？從一開始你就不在起跑線了?！?/br>
    趙玉蘭放下了手，一臉嚴肅，“你既然要和我談論公平，那mama就正經地把現在的情況分析給你聽。我咨詢過婚姻法的同事，也給導師打過電話，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近二十年，你們的戀情、婚姻都無法受到社會的肯定、法律的認可?！?/br>
    “你們兩個沒辦法共用一個戶口本，身份證明上永遠是單身；如果遇到意外情況他病危了，你待在手術室外，連簽字的資格都沒有，知道嗎？”

    “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結果——”

    “我不需要結果?！?/br>
    在趙玉蘭驚愕的目光中，宋淮一字一句地道，“他是我的過程，我也不必要期待有什么樣的結果?！?/br>
    他們都只要一個義無反顧，于是他們看到了彼此。

    ·

    宋淮推門進房間時，孟習腦袋上披著一條毛巾，坐在床邊上想心事。

    房間里開著暖氣，到處都是暖洋洋的。孟習身上穿著宋淮的舊衣服，衣襟微微敞著，因為熱、也因為大，所以把袖子和褲管都卷起了一截。

    他白皙的小腿掛在床沿上，腿部肌rou線條流暢順滑，像極了一條漂亮的曲線。

    宋淮捏緊牛奶杯，遞給了孟習：“小心燙?！?/br>
    “……唔?！?/br>
    孟習趕緊接過，捧在手里卻沒怎么喝。

    他連謝謝都忘記說，情緒比起剛才回來時好像又跌落了不少。

    宋淮收起微微被燙傷的手指，也沒追問他，轉身從衣柜里抱出兩條被褥，墊在了地板上。

    孟習看著他鋪床蓋被，終于憋不住了：“睡在地上你不冷嗎？”

    “多蓋幾層就沒事了?！?/br>
    宋淮說著又從柜子里取出一層電熱毯，鋪在被褥上、又再疊了一條床單。

    工序復雜之程度，堪比肯德基后廚里做漢堡的師傅，一層一層又一層，還要撒點佐料才能算有滋有味。

    孟習看了半天，忽然道：“剛才，我不小心聽到你和阿姨的對話了?！?/br>
    宋淮折被角的手微微一頓。

    “不過我聽到的只有一點點，”他擔心有誤會，連忙比了個芝麻點兒大的手勢，“就、就聽到什么戀愛、婚姻還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