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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放出了窮奇,但亦有苦衷,也有對策?!狈秸魃裆击?握緊了懷里的桑木箭矢,“否則你們的獸祖會第一個咬死他,輪不到你來質疑!” 正說著,那九尾白狐一直盯著縮在角落的大猞猁,忽然“嗷”一聲撲了過去,大猞猁受驚般飛快竄上了房頂,九尾狐緊隨其后。然而九尾并沒有直接撲猞猁,卻好整以暇跟在它后面不時撓一下,就像存心找茬嚇唬它似的。大猞猁在寢宮各處跳來抓去,唯恐避之不及,但無論它怎么跑,后面的大狐貍好似下一撲就會抓住它玩耍似的。 祖姜大國主神色一變,大聲哀求道:“獸祖,您別傷害小貍?!眲偛潘媲昂么跤羞@只大畜生幫忙抵擋敵人,眼下卻又被攆遠,她愈發心慌起來。 “先救了連子鋒,我就去幫你那只大貓求情?!狈秸鞅粕锨耙徊?。 旁邊的星祭長及一干手下正準備腳底抹油開溜,苑中獸伴動物們都齜牙咧嘴、朝她們毛發直聳,發出低沉的威脅呼聲。 “最好別耍什么花招?!狈秸麟m然眼睛看著大國主,但這話卻是對星祭長那些人說的?!斑@些動物現在貫徹的是你們獸祖的意志。剛才我和她一起與窮奇戰斗,她是真的為了保護祖姜而在戰斗著,而不是什么砍掉繩梯之類的決策……今天來找你們興師問罪的,可不止一波呢?!?/br> 正說著,又有衛兵驚慌失措來報:“不好了,有一大群亂民進來了——” 衛兵正目瞪口呆看著這滿地動物,無從下腳。祖姜大國主震驚問:“亂民?不可能啊,城門全都從里面抵住了……” 漫長的凜冬三月,為了防止饑民涌入瑤城避難,大國主下令用許多巨大的石塊抵住城門。就算人力要搬動,也定非一日之功。 “她們不是從城門進來的,是騎著鳥進來的?!蹦切l兵慌張道。 祖姜大國主心中一沉:馭鳥之術,無論是蠻蠻鳥、金剛雕或是兇惡蠱雕,都是軍中嚴格管控的不傳之秘。說到底,祖姜能建立國家,擁有十來萬人口,其統治力量的核心就是掌握了征服自然動物的技能。軍中馭獸之法一向嚴禁外傳,保證了階層的維系。眼下這技術卻被泄露到了民間,是誰做的?祖姜大國主在這方面并不算很蠢,她愣愣咬牙道:“流云……” 方征沒空聽她的憎恨,打斷道:“牽心蟲的解藥!” 大國主這才回過神來,抿緊嘴唇道:“牽心蟲沒有解藥?!?/br> “什么???”方征氣得臉色煞白,他把子鋒輕輕放在旁邊,猛地一手拽過大國主,掐得她手腕一層青紫,“我沒耐心聽你?;?,你最好趕緊——” 大國主被拽得吃痛,道:“沒有就是沒有!它的絲線就包在心上,如果飛出來,再弄斷那些絲線,人就會死的。但沒必要弄出來,它又不傷身體,我以后不讓它跳舞就行了嘛?!?/br> 方征按著她的手壓在子鋒心口密密麻麻翻涌的東西上面,“不傷身體???這是什么???這下面是什么東西!” 祖姜大國主嚇了一大跳,像是被燙了般抽回手,疑惑道:“這?這從來沒有……牽心蟲怎么忽然產卵了?奇怪?!?/br> 方征見她的神色不似作偽,她如果要以此為要挾,這應該是最好的提出時機。聲線冷道:“你真的不知道?”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弊娼髧黝D了頓道,“不過,這種蟲子我們所知也有限,在人身上用的次數,有記載的也不多?!彼壑橐晦D,若有所思地復雜道,“方征,你,你為什么這么關心連子鋒的安危,長綾那天說的難道——” 方征沒心思管她,他焦急地思索著,祖姜大國主如果沒有辦法,難道子鋒就要這樣一直遭受痛苦嗎?他怒視她,“那還有誰用過這種蟲子?還有誰可能知道?還有哪里有記載?!” 祖姜大國主道:“這是我們幾百年前祖傳下來的,白塔里的記載我都看過。世上其他地方到底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br> 方征心急如焚間,忽然靈敏的察知力感覺到連子鋒醒來了,在他睜眼的前一瞬間,方征趕緊抱住子鋒,握著他的手道:“你怎么樣?” 子鋒的手指摸索著,他臉色非常難看,作勢欲嘔吐,臉色差得要命。他艱難道:“刀……” 方征見他的手指一直在掙,趕緊摸到他腰間一把小的銅匕首,他不敢這時候遞給子鋒,只道:“小風,堅持住,我一定有辦法救你,相信我!” 子鋒斷續漏出的話連不成句子,方征仍然竭盡全力聽明白,“血不一樣……首銅山……征哥哥……會救我……別拔……” 忽然間子鋒的手運起最后的力氣,猝不及防奪了方征握住的銅匕,猛地朝心口捅去。他那一下的速度和力道都超乎方征的視線可以捕捉的范疇。 方征眼前一花,“唰”的一聲,匕首干脆地插入了子鋒心臟位置,爆出來一大片血花,還流淌了些紅黃黏稠的膿液。在那匕首的周圍,染了一圈黑色的密密麻麻黑色蟲卵,裹在白色的絲絳里。它們紛紛順著血流散碎到地上。 方征被濺了滿臉滿手的血,他驚慌失措地摟著子鋒,愣愣流下兩行淚水。那銅匕首插在子鋒心口上,不多時血流倒是停止了,但也不知道那些黑色蟲卵有沒有抖干凈。方征在巨大的悲慟中思索子鋒最后的話: 別拔的意思是讓這匕首插在心口上堵住血?可是能延緩多久呢?堅持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