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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征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道:“對不起,騙了你。我本來只是為了進城時減少些麻煩?!?/br> 沒想到現在遇到了更大的麻煩。若是涂山月高辛星那些貨色,再怎么跋扈,來折騰自己終究站不住腳,奇肱的飛車又不關他的事,殺猛獸的事情鬧到國主面前自己也可以推說是對方先動的手。 可是流云這邊不一樣,徹徹底底的戰場結仇。若身份互換,方征覺得自己再用戰場上的那套殺她千百遍也不為過。如果她手上有兵的話…… 說到手上有兵—— 方征忽然發現,情況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樣壞。他敏銳地觀察到,流云居住的地方,從外面看是一間“府邸”,上面還懸掛著精美的綠松石、瑪瑙和珠串。但從左右兩邊的屋宇和后方高出來的屋檐來看,院落出奇地小,就夠轉個身,院落后面的房子也非常狹窄。雖然外表裝飾華美,但實則并不像氣派的宅邸。 而且門口的衛兵們雖然都朝她行禮,甲胄在身不能全禮,卻將武器握在手中,鋒利的那一面還微微朝向她。 方征忽然明白了——這不是流云的住居,這是在監.禁她。她已經失去了自由。頂多可以走到門口這里來說話。方征猜測,搞不好她的功夫也失去了。這蒼白羸弱的模樣,方征可沒聽到她氣息和腳步有什么內蘊,就跟普通人似的。虧他還以為流云是個高人把那些掩藏起來。 觀察到此節,方征幾乎要大笑出聲,一顆心也落回了嗓子眼。他挑眉問道:“哦?流云前統領要找我敘什么舊呢?在哪里敘呢?在你的牢里嗎?”他把那個“前”字和“牢”字,咬得分外明顯。 流云臉色一僵,隨即平淡道:“如果你想知道昆秀營統領為什么能說話,就跟我進來?!?/br> 她門口的一個衛兵提高聲音道:“流云大人——這人可能會傷害您,到時候我們無法向國主交代?!?/br> 流云冷笑道:“這位是國主大人請來的貴客,他如果殺了我——不是更好交代么?”說后半句話的時候,她臉上浮現出混合著冷厲的狠色。但落在方征眼里,卻無端有種色厲內荏的虛弱意味。 那衛兵道:“流云大人,請您不要這樣說。國主一直很關心您的身體情況。囑咐我們一定要保護好您?!?/br> “隨便你們?!绷髟破v道,轉頭往那小院子里走,走不了兩步就進了門,她回頭從門廊里看著方征,道:“還不進來?” 方征這下確認流云真的沒有任何殺傷性,他走進去的時候,那些衛兵倒是要求他解除重華劍,搜了一下他的身,然后放進去了。 方征走進來關上院門。這居所的確太小了。屋內就是一張床和一張小桌的空間。方征站在院中更方便。 “如果要藏毒,還有許多辦法?!绷髟浦S刺地笑了笑:“牙齒里,指甲縫里?!?/br> 方征悄悄把指甲里的小毒片縮進去了不少。流云又道:“武器也有很多種,絲線、軟繩,甚至你那根腰帶里面也可以裝。她們檢查得太敷衍。但這倒也不是她們存心想坐視我被弄死。這只是她們無能罷了?!?/br> 隨即她重重地慨嘆:“馬虎了、墮落了、松懈了、愚蠢了?!?/br> 方征道:“我從來不知道,前統領的語言表達能力這么優秀,那還當什么啞巴呢?” 流云瞥著他:“連子鋒的語言表達能力也非常優秀。只好當了啞巴?!?/br> 方征心中狠狠一顫,隨即漫不經心道:“我太笨了,聽不懂。為什么?” “你一點都不笨?!绷髟瞥爸S地笑了笑,卻不回答,轉移了話題,“不但不笨,還是個天才。方征,你從來都不知道。雖然大國主今年才請來來參加瑤宴。但自從兩年前在丹山山脈中一戰后,你就上了她的邀請名單。對你的明察暗訪,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當然,你也不要以為只有我們祖姜這樣做。其他大國情報網和我們一樣發達?!?/br> 方征心想:那為何這兩年,一直沒有大規模的襲擊?雖然他華族的地盤,已經變成半開放式的存在,心下也知道容易被探查。但離他最近的虞夷和巴甸,在這兩年間都非常安分。夏渚雖然稍遠些,但他們結下了飛獾軍首領兒子被殺的仇怨后,就沒有下文了。方征覺得不對勁。 “所以呢?大國主是為了招降我嗎?”方征問。 流云眼中一閃而過憎惡與悲傷:“不僅如此,方征,你的運道來了。就像連子鋒一樣。趕上了大國主想任用男性的好時機?!?/br> 方征驚訝地想了想,難以置信地打量了她幾下:“你別告訴我,你就是因為這么無聊的理由,被迫失去了功夫、還被軟禁起來的?!?/br> 冰夷的毒頂多使人虛弱受傷,怎么可能讓一個飽經訓練的人,變回普通人。她一定還遇到了其他的事情。 流云愕然,笑出了淚花:“無聊的理由?你錯了。這是所謂——‘祖姜百年未有的大變革’啊?!?/br> “變革?”方征吃驚想,那大國主的想法花樣還挺多。 “‘我們為什么要那么辛苦’?‘我們為什么不能讓男人成為更好的工具’?‘我們為什么既要負擔生產又要負擔生育’?‘我們為什么不讓男人去做更危險更辛勞的體力工作’?她那些提法讓百姓聽了都好開心。覺得她比登北先帝還要賢明……”流云臉上掩飾不住地青筋跳動,儼然已經到痛苦崩潰的邊緣: “可我們是祖姜的女人??!”流云忽然大吼道:“我們就是要吃苦流血、忍受著汲井輪般的痛苦,才能生存在這昆侖山的雪原之上!墮落了!徹底的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