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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有些像是尋求庇佑。饒是如此被兩只黑色大觸足搭在船邊依然令人無法放松。子鋒坐在方征后面,一把將方征緊緊圈在懷里,怕那兩只觸足碰到他。好在這怪物似乎只對船身感興趣,觸足并沒有伸進來。 行駛速度明顯變慢,那觸足戀戀不舍攀著船身,不過也沒改變他們的航線,反而托著他們渡過了湍急的河水中段,漸漸往對岸靠去,隨即那怪物才松開兩只黏糊糊濕淋淋的觸手,縮回河中看不見了。 方征明顯感覺到背后貼進的胸膛一瞬間放松下來,對子鋒咳道:“小風,你抱得我好緊。放開吧?!?/br> 在雙眼看不到的黑暗中,行駛的失重和浮力的搖曳讓身體極為不穩定,船體旁還有個古老的大怪物。方征在那個時刻,其實是慶幸全身能交托一個擁抱,那么強硬穩固,堅實溫暖,充滿力量,就仿佛要替他擋住全世界的傷害。 這種心情無法言說,畢竟意味著依賴與軟弱。他會不會有一天離不開這樣妥帖溫柔的相待?縱然也意味著雙眼復明希望寥寥,但方征忽然覺得從前的恐懼變淡。如果“連風”能一直在他身邊……想到此節,方征也忘了掙脫,過了很久才意識到“連風”并沒有聽話松手。 “小風?” “征哥哥,每個人都有自由嗎?”子鋒問。 “在不冒犯別人的前提下?!狈秸鞯?。 “那我……”子鋒不安道,“我這樣抱著你,是不是在冒犯你?” “不是?!狈秸髀曇粲悬c小。 子鋒一下子開心起來,“那我可以多抱你一會兒嗎?” 方征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更小了些:“可以?!?/br> 第71章 他們乘坐木船靠岸,在岸上騎乘獬廌繼續趕路。但只有一頭。好在它載重能力很強,背上坐他們兩人也夠。這一路上子鋒一直摟著方征,仿佛在做夢。他覺得方征對待他有哪里不一樣了,說不出來,但這種變化很好。兩人共乘一騎,子鋒把手搭在方征腰間,像只無尾樹袋熊般攀過去摟緊,把頭搭在對方肩上,對方也默不作聲任他抱著。 “丹陽城在東北?!币婚_始子鋒還說點正經事掩飾。 “你把握方向就好?!狈秸鞣判牡?。 “征哥哥,你如果累,就睡一會?!弊愉h感覺得到對方身軀軟軟的靠著。已經一天沒有歇過了。 “輪流吧,我待會換你?!狈秸鞯?然后任由身體交托重量,安心地睡了過去。他已經很信任“連風”了,可以說是他來到這個時代最信任之人。他知道“連風”不會害他,這個認知在無數次同床而眠中逐漸被強化,而如今,除了不會害他,還知道“連風”會傾盡全力保護他。那么反過來也一樣…… 方征睡夠后堅持要換“連風”休息,為避免獬廌走錯路,他們就找了片高大樹叢,確認區域內沒有威脅,把獬廌系好,方征讓“連風”睡一會兒,他來放哨。子鋒睡覺時更是要纏磨著方征,鉆進他懷里才肯安眠。 方征雙目失明,輕輕擁住懷中少年,有規律地輕拍他的背,就像在安撫一個孩子,包含著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柔情。子鋒睡夠了醒來,卻閉眼不愿動彈。他感覺到方征很溫柔地抱著他,在這陌生危機的野外,仿佛用手臂構筑一個堅實壁壘。子鋒心頭又暖又酸——征哥哥,如果你復明后知道我是誰,還肯如此相待么?即便如此,我也要替你尋藥,期盼你能早日康復。 兩人又趕了一天的路,接近了丹陽城附近。 說是城,其實并沒有后世的高墻壁壘。夏渚國君為禹啟的后人,當年大禹的父親名鯀,治水不利被陶唐帝懲罰。后來,鯀發動叛亂,修筑九仞高城,但德行殘暴,人心盡失,高城厚土也無法阻擋城民散去。后來大禹繼位,拆毀城墻、推倒壁壘,因德行高尚,贏得人心,諸部紛紛歸服。傳說當年夏啟建國,曾立下誓言:諸子孫后人,絕不修筑高墻,以效崇禹帝教化人心之德明。 方征也不知道傳說是否屬實,聽“連風”說,丹陽城附近有許多肥沃土地,且夏渚人還在向外開墾。如果修葺城墻,就會把擴張之路阻斷。夏渚人和虞夷人一樣主食稻谷、粟米,還有種特殊的地緣谷物:菰米,是長在水邊的。在水中修筑城墻儼然也不現實。 距離丹陽城數里外,方征和子鋒核對了一下話術,他們偽裝成夏渚西邊某個分支小部落后裔,來到丹陽城尋求庇佑。這樣就不會立刻被抓成奴隸了。子鋒說,當年萬邦林立來朝奉崇禹帝,他跟不少部落都締結了盟約,有許多寬仁的優厚條款?,F在雖然世殊事易,但夏渚人自詡為崇禹帝最正統的后裔,他們對于某些事情,有種名叫“禮”的奇怪俗見,只要有身份象征,就不會輕易把人當成奴隸 “什么是身份象征?” “比如這個?!?/br> 子鋒輕描淡寫地,從懷中取出了一塊玉雕,那東西方征摸在手里,既像龍又像魚又像豬,一時半會分不清是什么。子鋒說,這是玉雕,雕刻著夏渚人崇拜的神明,從前虞朝也祭祀它。 方征驚訝道:“你從哪里得到的?” 子鋒頓了頓道:“我老師留給我的?!?/br> 這塊玉,子鋒從小就保存著,當初在下牢獄時被搜走了,但后來祖姜的女祖救他出來之后,不知從哪里找回來還給了他。這是虞朝遺玉,但當初裂土分疆的那批老臣幾乎都有,分散在夏渚和虞夷兩個國家,后來更是流傳得廣,所以子鋒也不擔心會暴露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