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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征道:“每年最冷的那天是節日,不用勞動,唱歌跳舞怎么玩都行。祭祀就自行在家里祭拜吧。我們現在人少,就不統一安排了。你們如果有什么事想跟神靈溝通,公社里那只獬廌歡迎你們?!?/br> 先民祭祀主要是為了在心理上獲得安慰和增添勇氣,但方征更關注他們現世的生活,在一定區域內能掌控生活生產的安排,并且有能力規避風險,那么暫時沒有必要舉行固定的儀式來穩定人心,就算有,那也等到以后再樹立神格。 這些人見方征眼睛瞎著都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對他十分佩服。他們又提了些問題,方征解答得也很完備。 “對,你們當然是要治病,但跟你們從事這些工作并不矛盾,事實上,采集多種蔬果更有利于你們恢復。另外,既然來了這里,就不要稱呼什么我們九黎人,你們有比人,大家是一個部落的人了,我們部落的名字叫做……”方征頓了頓,掃視一圈,冥夜和玄思長老有些錯愕,不過他們也漸漸意識到這跟從前完全不一樣,而且現在方征也才是做主的,于是一言不發地聽著。 “……叫做華族。我們都是華族人,我們在一個地方共同生活,從此就是相同的族群,就要一起抵抗風險、一起分享勞動成果?!狈秸饕源俗鹘Y。 冥夜長老和玄思長老內心稍有不虞,他們從前還想復興自己的有比國,但這次方征回來之后,定位好像發生了微妙的轉變,方征不再作為長老們領導部落的“顧問”,他帶回了新的人馬,并且愈發變得像是整個部落的領導。那個調動衛隊人數超過上限要討論的安排,讓兩位老狐貍內心微妙地不舒服,可他們細想好像也沒資格說什么,多虧方征所有人才能活下來,這個地方也是方征找的,方征帶其他人進來也無可厚非,只是……他們還是有淡淡的危機感。 不提兩只老狐貍琢磨著和方征找時機好好開誠公布聊聊,這個會開了一整天,方征當天回到自己家中都已經天黑了,他還儲藏著些食物,摸索著生火做飯,時間比從前多用了一倍,等全部收拾完畢,方征都有些累了,他在床上精疲力盡躺下的時候心想,連風怎么去了那么久還沒回來,不會出什么事吧…… 方征睡得迷迷糊糊間,感到身上一重,一個身軀壓上自己抱了個滿懷。方征恍惚間聽到連風說:“征哥哥,我回來了?!?/br> 方征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嗅覺還是靈,他清醒了些,皺眉道:“怎么有血腥味?小風,你怎么了?” 子鋒把頭埋在方征懷里,“我巡走到仆牛附近,被誤會了,和他打了一架。我沒受傷,是他放出的蟲子的血,沒事的……” 子鋒挖出了叉兒埋藏在山谷外的易容工具,那里面有種礦石粉末和兔毛制成的小刷,他問了叉兒一些扮裝的方法,得知把臉部不同位置勾勒層次深淺,可以讓人的臉型和五官看上去改變良多。 于是子鋒把自己往“連風”的長相畫了一下。但他容貌底子在那里,如今看上去,就像是子鋒和連風臉龐的混合。子鋒故意頂著這張新畫的臉走到仆牛的小屋子附近,仆牛一開始看他的身形還以為是外人,和他打了一架,看清臉之后又非常震驚奇怪,他總覺得這張臉有些像子鋒,又有些像連風??墒亲愉h堅決不承認,只說自己是連風的臉變瘦了而已。仆牛最后也被他搞糊涂,放他走了。 子鋒心中暗想,看來這副新的面孔效果還不錯。雖然他依然沒把握能不被精明的方征恢復視力后看穿,但至少對于一些傻乎乎的部落女人,應該是瞞得過去了。 這種礦石粉兩天畫一次,所以子鋒決定隔一天來一次,他舍不得夜晚方征的懷抱,反正對于他來說清晨夜晚的來回,比普通訓練強度低多了,要不了十幾個吐納的時間,就當是練習潛行了。 “你沒事就好?!忚K網’是什么?”方征關切地問,“你一個人能做嗎?要不要派點人過去?” “相當于山谷四面高處的防護網,鈴鐺可以用貝殼來做,我一個人就行?!弊愉h道,“聽說今天征哥哥把部落的分工安排的非常有規矩,好厲害?!?/br> 子鋒下午潛入的時候偷偷躲在公社外面聽了一會兒,他從前在虞夷擔任大司威的時候,見識過很成熟的分工,虞夷的職官有九類,涉及生產、軍隊、經營、建筑、人丁造冊、動物管理。律法刑獄等。但那是三代前的賢王傳下來的方法,何況虞夷那么多人,不是這樣的建構根本無法管理。但方征在一個小小的部落,居然也能有這種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安排,隱隱讓子鋒覺得,征哥哥很有成長為領袖的潛力。 方征問:“你知道《洪范九疇》嗎?”那是上古時代最早的大法分類,據傳是三代賢王所敘。子鋒迷茫地搖搖頭。方征心想大概這個時代叫做其他名字吧。 這些天方征也習慣了身旁有個人入睡的呼吸聲和體溫,今晚連風沒來的時候他睡得還有些不安穩。方征啞然想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難道他以后真的要跟連風過一輩子嗎?不對,現在不該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子鋒聽得方征在懷里一會嘆氣一會搖頭,小聲問:“征哥哥,你不開心了嗎?是想找礦石嗎?等我做完鈴鐺我就去幫你找?!?/br> “小風,謝謝你?!边@雖然也是方征心病之一,但方征之前在附近山中已經發現過一點礦物的蹤跡,并不很擔心,但他也不好意思告訴連風自己剛才究竟想到了什么問題,剛要入睡,忽然連風翻過身去背對著他,身體還有些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