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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最先審的,是藤茅。 “烏虛長老對你那么好,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蔓茅朝她吼道,她一向和藤茅不對付。兩人都是強大的女狩,自然有競爭關系。她比藤茅要年輕幾歲,逐漸超越了她的地位。 藤茅露出諷刺笑容:“蓇蓉——” 她那個詞的“蓇”字一出聲,蔓茅就驚恐地上前要用麻布塞住她的嘴,但還是晚了一步,讓她說全了。蓇蓉的事,在部落中只有頂尖少數幾位女狩才知道。本來她們一直心照不宣,草藥難得,秘密不該被戳破。 從事其他勞動工種的女人心生疑惑,一位年紀稍微大些的女剝皮者上前詢問:“為什么不讓她說全?什么東西?” 蔓茅心虛之下,麻布沒有塞得太緊,被藤茅趁機吐出來,立刻大喊:“避孕的草藥!” 蔓茅又手忙腳亂地塞住她的嘴,并且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但是沒有用,聲音已經被聽見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瞬間讓部落里的女人炸開了鍋。 “長老不是說沒有辦法避孕嗎?問了多少次!” “烏虛長老有避孕草藥,為什么不分給我們!” “為什么藤茅和蔓茅會知道!” 對此事略有耳聞,卻一知半解的弱小女狩訝異道:“原來……那傳言是真的嗎?”她叫雪茅,十四歲,今年才剛成為女狩,“蔓茅姐訓練我們的時候說,等我們足夠強了,神靈就會獎勵我們不懷孕……”她眼神中的疑惑顯而易見:所以并非神靈降臨,而是長老會秘密賜藥。 蔓茅見木已成舟,只好咬牙道:“對!長老是有那種藥,但為什么不說,因為那種藥太少了??!很難采啊,一年只配得出幾份——” 她頓住了口,加重語氣一字字道:“當然給最有用的人?!?/br> 這又讓部落里的女人炸了。 “打獵了不起嗎!成天打狐貍兔子,要是不懷孕,誰不會!” 蔓茅怒道:“我們上次獵了一頭野牛!” “那是它自個撞死的?!?/br> “大家體力都差不多,能出去狩獵的不就是因為不懷孕嗎?你們年年——” “年年”二字提醒了眾人,她們想起這幾年,頂尖的女狩都沒有懷孕,紛紛痛斥:“原來你們私下里靠的是草藥!” 罵過一輪之后,話題重新回到了矛盾上“憑什么給你們!” 蔓茅吼道:“有本事你們搶啊,反正就幾份,隨便你們?!?/br> 方征嘴里被塞著麻布,拼命搖頭。 另一個女浣衣者上前挑釁看了看蔓茅,伸手去揭方征嘴上麻布,蔓茅雖然握著斧子,但此刻她面對的是一百來人,額頭冒出了汗珠,對峙之后做出了讓步。 方征剛能說話,立刻道:“那個藥可以制作很多份。烏虛長老也知道,但他沒有?!?/br> 話音剛落,鬧堂堂的公社大廳頓時安靜了,聽到這句話的女人們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方征。包括從前擁戴烏虛長老的蔓茅她們。 “你誰——” “胡說八道!”蔓茅粗暴打斷那些想弄清楚方征來歷的女人們,急促確認道:“怎么可能!那草藥有猛獸看守!打不過的,長老是為了不讓我們去送死——” “他只是沒有把簡單就能殺掉梟陽的辦法告訴你們而已?!狈秸骼淅涞?。 “簡單方法!”蔓茅目瞪口呆。 然而似乎其他人已經相信了存在“簡單方法”的前提,雪茅失色:“長老為什么不告訴我們?” 方征懶洋洋地:“原因應該很容易想到吧?!?/br> 可怕的沉默在部落女人間蔓延,良久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低聲啜泣。 因為她們是戰敗的部落。 因為她們是宗主國制造奴隸的工具。 所以每年,宗主國要授意長老們,保證一定的懷孕率并生出一定數量的嬰兒。 以提供充當下一代奴隸。 如果全部落的女人都不懷孕了,會怎樣呢? 失去用途,被宗主國的戰士們像割草一樣殺掉嗎? 這是盤旋在每個部落女人心中的深淵恐怖般的自問。 方征見狀,又問:“現在,你們想要草藥嗎?” 沉默,還是沉默。 方征忽然覺得烏虛長老的隱瞞有點不值當,這個部落的社會屬性,儼然已經馴化出的“奴隸自覺”的心態。就算當初烏虛長老公開說有這種藥,但為了大局只能獎賞給寥寥幾人,想必那些女人也會含淚答應,然后怪自己命不好吧。 方征見狀,眼珠一轉,又說:“你們知不知道,另一位長老,有殺兕的想法,想和宗主國斗?!?/br> 部落女人們這才注意到榻上昏迷的玄思長老,蔓茅顫抖問:“殺兕?” 她們殺頭野牛都費勁。 而且兕這種猛獸,應該在最外圍負責抵御的戰奴部落外圍才能遇到,她們這些夾在戰奴部落和宗主國之間的生產部落周圍,是不可能出現兕的。 “和宗主國斗?” “玄思長老為什么不醒?” 方征見績六和藤茅都被塞著麻布說不了話,給她們遞了個隱晦的警告眼神,隨即扣鍋:“當然是被烏虛長老害的,他們理念不合。烏虛長老一心遵守宗主國的要求。但玄思長老呢,其實暗暗想反叛很久了。兩人觀念不一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彼p咳了幾聲:“她們剛才只是按照玄思長老的吩咐做的,把她們解開放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