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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空間站的兩天,莊晏基本都在自己的套房里,沒有出去。 兩天后的夜晚,飛船到達最近的星際空間站,空間站建立在萊昂星的外圍。 在帝國,貴族們擁有各自的轄域,大到數十個星系,小到一兩個星期,貴族各自治理自己的轄域,擁有收稅和養兵的權利。而萊昂星系則屬于愛德華王儲,萊昂取自古地球的英語“lion”,雄獅,而帝國皇族的族徽正是雄獅與薔薇。 飛船要在空間站經過檢閱,然后進行空間躍進,檢閱之后,所有人都要進艙,在飛行艙的保護下直到躍進結束。 當天夜里,飛船遲遲沒有發出入艙通知。莊晏在房間里睡著,卻做了個噩夢。 夢里全是白的,那種灰暗的白。莊晏就在這樣一個白色的世界里走著,好像永遠到不了盡頭,他好像也沒在期盼盡頭,他唯一感到滾熱的是眼眶,酸澀脹痛。 他眨了眨眼。在他的正前方,一個黃燦燦的,被光照耀著像鍍了層金的物體在走動。 他跌跌撞撞地跟著它往前走。 莊晏一個踉蹌摔在地上,那動物也停下來。莊晏趴在地上,意識到那白色原來是厚實的雪。 他緩緩閉上眼,心甘情愿地陷入黑暗。感覺的身體像銹住的機器,一點點停止運轉,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他的身體里只剩了心臟跳動的聲音,頻率越來越低,他以為死亡要給他解脫了,然而忽然之間,胸腔里又用力地搏動了一下。 咚!好像一面大鼓響在他耳邊,震得他腦子里嗡嗡直響。 咚! 他發現原來不止他的胸腔里在跳動,在遠處,一個有力的心跳在和他遙遙呼應。 莊晏睜開眼來。 他摸摸自己的臉,眼角有一點濕潤。這個夢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房間里的光線跳得很暗,他躺了一會兒,又閉上眼,他感到無比疲憊,想要睡個好覺。 可這一次,他的精神觸絲卻活躍了起來。 他不像很多向導,在覺醒之后養成習慣,見到人時下意識伸出觸絲,去探尋對方的精神領域。對于精神力強大的向導,這種了解人的方式比起說話等交流方式要有效得多,這也是為什么向導大多都較為溫和寡言。 他從不這樣探尋別人,“塔”的導師贊嘆過他過人的精神力和對精神觸絲的掌控能力,僅僅不到三個月,便勝過了許多覺醒十多年的老向導。 但他從來不伸出精神觸絲,他讓它們猶如理好的毛線團,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精神領域里。 今晚,此時此刻,“毛線團”有些不安分,開始向四周延展,而他因為噩夢的原因,也沒什么精力去遏制它們。 毛線團延展成一張網,慢慢擴大,籠罩了這艘飛船,越過層層樓板,房間,船上沉睡的人和醒著的崗哨,在網中就好像一個個小小的星云,發著大小不一的光芒。 網絲像海中水母的觸絲一樣款款拂動,找到了整座船上最為耀眼瑰麗的那團星云。 一個男人,一只漂亮又威猛的雪豹趴在地上,忽然扭過頭,朝網的方向看來。 莊晏再次睜眼。 這下他坐了起來,手抓緊了被褥,臉色有些難看。 他深呼吸一口氣,打開終端,詢問自家的衛隊長:“為什么還不進艙?” “蘭頓小姐說想看看萊昂星的海景?!?/br> 萊昂星系作為王儲的轄地,非常富饒,靠近星系外圍有一顆行星,百分之九十五表面被海水覆蓋,海洋景色在星區之間都是有名的。莊晏看了眼窗戶,飛船此刻還是夜晚模式,“現在行星上?” “是,在薜荔港外?!?/br> 莊晏結束通訊,走到落地窗前,取消了晝夜系統,遮光效果像幕布一樣在他面前拉開,行星此時正好也是夜晚,他看到了一輪人工月高高懸掛于天空,平靜的海面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莊晏手掌貼上眼前這片景色,額頭抵在幕墻上,又深呼吸一口氣。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著,走出房間。 他坐上電梯,到了飛船的甲板層,走出外艙門,飛船的防御罩做成了不可視的,看上去他就站在露天的甲板上,欣賞此時的月色。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莊晏雙手插在褲袋里,有點茫然沿著飛船邊緣空闊的長廊走,一直走到船尾,在轉彎處,忽然定住腳步,轉過身。 離他十幾米遠的雪豹的爪子剛抬起,定在了半空中,莊晏瞇起眼,冷冷地注視著它。 雪豹見狀,緩緩地走過來,月光把它的皮毛映得尤為莊嚴美麗,它走近了莊晏才發現,它嘴里還叼著一個馬卡龍。 雪豹走到他面前,莊晏退后一步,看著它把馬卡龍放在地上。莊晏似有所察,目光轉過去,長廊的陰影有男人的身影。 周玉臣緩步走出來。 莊晏轉身就走,周玉臣道:“莊先生?!?/br> 莊晏腳步不停。他沿著原路返回,周玉臣索性也邁開腿,隔著幾米遠的距離跟在他身后,雪豹蹲在原地,有點困惑看他倆的影子隔著一段距離移動。 忽然它的耳朵動了動,抬頭看向飛船外不遠處的海面。 莊晏和周玉臣也察覺到了海面的變化,俱都抬眼望去,頓時停下了腳步。 離飛船不遠的地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下,幽深不可見的海水中,竟然出現一抹瑩藍的光,好像是巨大的生物在海中游動時,拖出的長長的尾跡,猶如最高明的畫師,在大海這塊深色的幕布上畫下一筆優美至極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