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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干卓的回應也只是咬著帕子盡可能的在鎖鏈和繩子的束縛下撲騰身子。 像是勸說了自己一般,湛淵心中反倒沒那么難受了,摸著他的臉笑了笑,“折騰這么久該累了吧?我去做點東西給你吃……你乖乖的?!?/br> 段干卓許是真折騰累了,也沒再鬧,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湛淵做好了東西端過來,看著他安恬的睡顏不由得欣喜,輕輕幫他取下了嘴里塞的帕子,又幫他解了身上的粗繩子好讓他睡得舒服些。 等段干卓醒了,湛淵忙把熱了的飯菜端來,試探著將一碗牛雜放到了他嘴邊,看他迫不及待地伸長了嘴“咕嚕咕?!钡睾?,跟渴極了的老牛似的,湛淵更是忍不住地想笑,心中更是不后悔自己的決定。 二人能這樣就很好了,自己不再奢望旁的什么了,只要他還在自己身邊,吃著自己做的東西,便夠了。 “慢點喝……”湛淵笑著稍微將碗拿遠了些,想讓他先咽下嘴里的東西去。 段干卓卻突然變了臉色,披頭散發的抬起臉,將嘴里的東西一口吐在他臉上。 湛淵站起身,剛要揩臉上的東西,卻見他抱起手腕上的鐐銬就啃。湛淵心中發急,一把掐住了他的嘴,讓他被迫松了口。 湛淵還未喘口氣,就看到他將右手上纏的紗布蹭了下來,又要擼手腕脖子上的鐐銬。 湛淵只好又死死抓住了他的雙手,壓在他身上一動不敢動。 “阿卓……阿卓乖,不鬧了,不鬧了好不好?”湛淵見不得他這樣傷害自己,紅著眼輕輕吻著他的脖頸哄他,“乖,不鬧了,你瞧,天黑了,該睡覺了……阿卓,你乖乖的睡覺好不好?我摟著你……快睡吧,不然吃人的夜叉就來了,他們會把你叼了去……” 段干卓總算聽進去了點人話,在他身下抖了一下,眼珠子緊張地亂瞅,不敢亂動了。 湛淵松口氣,摟著他躺下蓋好被衾,“我摟著你,快睡吧,一覺醒來就好了……” 段干卓瑟縮著身子輕輕推開了他,把雙人的被衾都卷在了身上,拖著鐐銬鐵鏈叮鈴當啷地下了塌。 “阿卓,你去哪里?” 段干卓充耳不聞,披著被衾慢慢走到了墻角,坐在地上不動了,用被衾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像是一只大粽子。 湛淵等了好一會兒,以為他在那個角落里睡著了,就想將他抱上塌。湛淵剛將被衾掀起了一角,就聽到了被衾里傳來的低低啜泣聲。 湛淵一把將被衾掀了,才看清那人滿臉淚痕。 段干卓急促地哀叫了一聲,抓著被衾一個勁兒地往墻角里挪,嘴里還死死咬著被角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見他這副樣子,湛淵心疼地像是傷口撒了把鹽,苦笑一聲埋怨道:“好端端的又哭什么?瞧你這副樣子,哪里還有點大俠的派頭……” 話還沒說完就被段干卓撲上來死死捂住了嘴巴。段干卓渾身抖著將血跡未干的右手食指放到了嘴邊,沖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鬼……吃我……吃我……”段干卓低低地含混不清地吐完這幾個字,又低下頭賣力地用被衾纏自己。 湛淵將他連帶被衾擁進懷里,輕啜泣了一聲,“阿卓乖,沒有鬼,我哄你的,沒人要吃你……” “不!吃我!”段干卓紅著眼梗著脖子一臉固執,“吃我……我吃……他們……” 湛淵放開他,幫他揩凈了淚,笑道:“不吃你,放心吧,你不好吃,他們不愛吃,就算吃也會先吃我。我們睡覺好不好?睡著了就沒鬼吃你了?!?/br> 湛淵半哄半拉著才將他弄上塌。 段干卓不敢閉眼,抓著身下的褥子兩眼直勾勾地瞪著亂瞅。 “不怕,不怕……”湛淵輕輕拍著他,“閉上眼,睡一覺就好了……” “鬼!”段干卓突然一指房梁上垂下的一根稻草,轉臉就痛苦地“哇哇”地哭了起來。 湛淵看著他恐懼害怕到扭曲的臉許久說不出話,只能緊緊擁著他,抓著他的雙手。 一晚上驃騎將軍府的人沒人入眠,大將軍一會兒子要人掃房梁,一會兒子又要蠟燭,一口氣在房里點了數百支蠟燭還嫌不夠。 那位瘋大了勁的更是整整哭了一晚,整個將軍府傳出一聲哀似一聲的哭聲,聽得府外的人也心底發毛。 湛淵一連請了十數個大夫都不能讓他冷靜下來,后來又只得派人請了些和尚道士的來拿鬼做法,好做給段干卓看。 如此熱熱鬧鬧的鬧騰了一夜,直到凌晨段干卓才不哭鬧了,將自己埋進被子里睡了過去。 湛淵怕他悶著,但更不敢給他掀,只好由他這樣。 府中人經此一鬧,都在心底恨上了這瘋子。當初段干卓清醒時便總覺與湛淵是客居在這將軍府,所以輕易不敢勞動這府中的人,故與他們不熟,又因他頗受湛淵寵愛,早就受到了很多人的嫉恨。今夜再如此一鬧,眾人恨他的同時也都樂得等看他的下場。你瘋鬧一次還行,若日日這樣誰吃的消?等著吧,等大將軍厭煩了,有你這個瘋子好受的。 塞外氣候嚴寒,呼嘯的寒風一夜接一夜地吹,將寒夜中的哀戚聲傳進了千家萬戶。久而久之,驃騎將軍府附近的人家就都知道了,大將軍府中住著一個瘋子。這瘋子見人就咬,碰到東西就摔。 但至于他是如何來的,與大將軍是何干系卻又人言人殊,莫衷一是。有人道,那瘋子于大將軍有過救命之恩,所以大將軍慈悲,憐憫他才將他收容;也有人道,那瘋子曾是將軍男寵,失寵后就瘋了,大將軍念往日情誼才未將他攆出去……不過都是些坊間傳言,不足為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