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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峰滿心滿眼都是這位江南來的岳少俠,親昵也從不避著人,為此拒絕了不少姑娘的示愛,連崔離他們都知道,我為什么會不知道?”陸靈樞盯著岳正亭,眼底閃著奇異的光。 這樣的眼神,又是瘋狂,又是妒恨,還摻雜著一些譏諷、不甘、憤怒,蕭煥等人一時沒有看透他究竟是作何想。 “你說你把他當朋友,但你們中原人不就是說朋友之間需得坦誠相待么,你為什么不告訴他?他說什么你便應下什么,仿佛是怕惹了他不高興一般。岳正亭,你好歹也是松風劍派的弟子,即便是受了冤屈似乎也不該是這個樣子吧?你為什么要這樣小心翼翼地遷就著千峰,不就是為了從他這兒得到能救你師父性命的碧芝草么?”陸靈樞的眼神忽然就變得明亮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于是岳正亭臉上好不容易浮起的那些血色便一下子褪了個干凈,搖了搖頭,“我……我真的是想不到別的辦法了!碧芝草到底是九嶷宮的鎮山之寶,我隨便討要,只怕是無人肯給的……” “所以你就想著勾引千峰,把他迷得暈頭轉向之后再拿么?”陸靈樞冷哼一聲,“既然如你所說,不過是為了取碧芝草,那么岳大俠,你這戲未免也做得太全了些!千峰雖然為人心思純凈,卻也不是個傻子,若不是你將細枝末節處都做得如此到位,他如何能著了你的道?有這樣的功力,你還做什么想回松風劍派去,隨便尋個戲班子不也能成當紅頭牌嗎?” 蕭煥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道:“蘇……陸前輩,還望您慎言!” “他做得出,難道還怕人說?”陸靈樞忽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不懷好意,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有些惡毒的,“多少次我在他臥房外聽著,岳大俠低語呢喃,千峰,千峰。當真是酥媚入骨。若不是這樣的反應,千峰如何就信了你是與他兩心相悅,不顧眾人反對,一定要同你回江南呢?” 沈望舒自問也不是個臉皮薄的人,卻也被這話臊得一雙眼無處安放,不經意掃過柳寒煙處,但見她的表情十分混亂,細細看起來,幾分是聽到絕密之事的驚訝,幾分是得知長輩陰私的羞恥,還有幾分,沈望舒感同身受——我究竟做了什么孽,竟得被迫在這兒聽這些污言穢語! 陸靈樞偏偏就是要看岳正亭的窘態,岳正亭越是難堪,他便越發歡暢,“怎么的岳大俠,你堂堂七尺昂藏,即便當時心里沒有中意的姑娘,也不至為了個碧芝草便甘居人下了吧?也不覺得羞!” “我……我的確是不該耍弄千峰的感情……” 豈料陸靈樞聽了這話,忽地面露怒容,“岳正亭,你當真是個偽君子!” 這話又從何說起?人家都承認自己是欺騙人的感情了,怎的還這樣?幾個小輩都不由得愣了一愣。 不過岳正亭自己理虧,倒是不敢吭聲。 陸靈樞大步逼近,就在岳正亭身前不遠處站定,惡狠狠地瞪著他,“我問你,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千峰?哪怕只有一星星一點點呢?” 沈望舒都不由得由衷地可憐起岳正亭了,逼近也是松風劍派前掌門,竟被陸靈樞折騰得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的。 岳正亭別開眼,冷聲道:“不曾!” “你再說一遍?”陸靈樞卻是驀地拔高了聲音。 “我……”岳正亭半閉了眼眸,睫毛微顫,半晌才道:“不曾!” 陸靈樞卻是氣笑了,“你不曾?好一個你不曾!若是你不曾喜歡過他,怎么整的愿意與他那樣耳鬢廝磨云雨交纏?若是你不喜歡他,你會愿意讓他在你身上種下情蠱?若是你不曾喜歡他,二十年前的武林大會上,你便不會替他求情!若是你不曾喜歡他……你洞房花燭那日,千峰帶著一身傷去看你,你就不會出來見他,還特意在他追問你是否對他真的動過心之時只為了回他一句從未!” 好像還有些道理。沈望舒忽然覺得自己多年來對沈千峰的輕慢與鄙薄好像是有些過分了。 雖說他從前并不敢反抗沈千峰,到底是恨他的,恨他將自己培養成了一柄滿手鮮血的妖刀。只是在知道不可一世的倚霄宮主沈千峰多年來蝸居瀟湘從不肯踏足江南是為了一個壓根不愿見他的男人之時,恨意里頭便夾雜了不屑。不過是為了個男人,而且還是為了個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男人,鬧成這個樣子,真是可笑。 而蕭煥又無端端地想起,他借祝壽之名率領武林正道攻上倚霄宮的時候,他因為沈望舒墜崖而大失鎮定,瘋了一般,竟莫名爆發出潛力,將沈千峰也打敗了。在誅殺沈千峰之前,那人得知了自己是松風劍派的弟子,神色忽地瘋狂起來,歇斯底里地問他,岳正亭在哪里,你們掌門在哪里?蕭煥心緒不佳,一句也不想答,便將他斬于劍下。 可那個時候的沈千峰,又該是怎樣的絕望而瘋狂呢? 等了半生的人,最后也沒個答案。 岳正亭沉默良久,忽地啞聲大笑起來,后頭因氣息不濟,還開始劇烈咳嗽。只是他一把拂開了韓青溪與岳澄的攙扶,也湊到陸靈樞跟前,提高嗓門問道:“人都死了三年了,現在問這些話,有意義么?” 陸靈樞倒是冷靜下來,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淡聲道:“你這身子的狀況,自己心知肚明。馬上就要去見他了,難道走之前都不肯吐露一句實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