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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青溪與岳澄第一天便撞上了這人,自己也是才聽見了此人與薛無涯的對話,但秋暝應當是還沒遇見的。而這人言談之間提起二十年前的恩怨,說不定秋暝也是知道的。 可這一提,少不得就會牽出他與沈千峰的關系。沈望舒以倚霄宮少主的身份闖蕩這么些年,如今再說上一句自己不是親子,只怕也沒人信。秋暝雖然對沈望舒甚是寬厚,也說過什么正邪之辨只在于心的話,可誰知道有朝一日身份暴露,秋暝會不會厭惡他。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秋暝也知道問沈望舒不能再挖出更多的消息,也便作罷,只問道:“薛無涯喜宴的時間,沈少俠清楚么?” “這個在下不知道?!鄙蛲婧芸旎剡^神來,言談自若,“只是這個也不難打聽。那天在下聽聞涌波山莊的下人說,婚儀用度有短缺,應當近日就會去采買。畢竟是十位姑娘的份,這樣大的生意,點眼得很,稍稍打聽一下便知道了?!?/br> 秋暝以為然,又替沈望舒擰了一把帕子換上,“一早上就勞心勞力的,是在下考慮欠妥了。沈少俠好生休息,晚一點我叫無瑕送些散熱的湯藥來。涌波山莊之事,就不必擔心了?!?/br> “秋居士要自己去打探?”秋暝的話沒讓沈望舒安心,反倒是強行坐了起來,連聲道:“萬萬不可!薛無涯所圖甚大,只怕一早就掌握了松風劍派與在下的行蹤,那日您又救了在下,想必是被薛無涯認熟了。此事您最好還是不要出面了,免得被薛無涯抓住行蹤,謝少俠應當也是被認熟了。若是可以……請楚姑娘或者其他綠蘿弟子吧?!?/br> 這話說得含含糊糊的,任誰都得懷疑沈望舒的居心,或是懷疑蕭煥與他到底在外頭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對頭。 但秋暝卻什么都沒問,只是和氣地一點頭,“好,我且去與綠蘿弟子商量商量?!?/br> 第64章 章十一·河山 皓月當空,清輝千里,江水微瀾,浮光躍金。端的是一派賞心悅目的景色。 然而渡口邊的幾人,誰也沒顧得上去欣賞江景,都一門心思地盯著渡口的幾只小船。 這幾只小船并不起眼,與尋常人家的漁船無異,頂多算是多了個講究一些的烏篷。不過這個時候了,除非要專門捕撈只夜間出來活動的魚蝦,漁夫都該回去歇息了。仍然靠在船頭卻不見有任何動作的幾個漢子看起來確實有些可疑。 “我聽說你們這兒的婚俗,不是中午拜堂么?拖到晚上的不是鰥夫再娶就是寡婦再醮,這個更是深更半夜的,會不會是弄錯了?”這個時候還能關心這種無關緊要問題的,當然只有岳澄了。只是他也不愿意和沈望舒說話,憋不住只好問相對沒這么厭惡的葉無咎。 葉無咎心想薛無涯每年都得娶一次,每次都是十人,自然算不得頭婚,若是要晚上行禮也是一點毛病都沒有的。只是他懶得和岳澄解釋,“要是岳少俠覺得等不及了,那就自行回去吧?!?/br> “你這人怎么這樣???我認真問你問題,你……”岳澄老大不高興。在他看來,在場的所有人里面,除了沈望舒,就改數葉無咎最沒什么地位。人家翠湖、綠蘿的師兄師姐都對他客客氣氣的,這家伙說得都是什么話啊。 韓青溪見岳澄又要發脾氣,不由得低嘆一聲,“好了,薛無涯愿意什么時候娶妻都行,橫豎這個禮是成不了的。阿澄你也別說話了,當心打草驚蛇?!?/br> 除了蕭煥積威甚重,岳澄還當真就最聽韓青溪的話,果然悻悻地住嘴了。 伏在一旁的蕭煥、沈望舒、謝璧并幾個綠蘿女弟子這才松了口氣。 又等了片刻,忽然從遠處駛來一艘客船,不大,卻裝飾得異常華美。船頭上掛著一面鮮紅的旗,旗面上有一個漆黑的紋樣,是魚與水紋咬合成的一個圓,看著有些眼熟,大約是在涌波山莊里面也見到過的徽記;船身上搭著紅綢,檐角綴了五彩繡球,船窗上還貼著吉祥紋樣的剪紙。眾人一見這船,都紛紛精神一振。 果然,船在渡口靠定,船夫拉了纜鋪了夾板,便從船艙里走出兩個披紅戴綠的仆婦,一個站在艙門口,一個上了岸,做出一副恭候的模樣。 移時,船里率先走出一名女子,畏畏縮縮的,纖細的身子一抖一抖,似乎還在哭。只見她穿了一身不甚合體的半舊喜服,頭戴一頂甚為寒酸的鳳冠,目力較好的人甚至都能看見,冠子上的珍珠也掉了幾顆,一只燒藍蝴蝶也折了翅,連兩邊的耳墜都不是同樣的顏色,可見之前的準備是怎生的草率。 “這……是真心要娶親的么?”岳澄沒忍住,又多了句嘴。 這回倒是沈望舒理他了,“岳小公子金尊玉貴地長大,自然不知人間疾苦。咱們荊楚本就算窮山惡水,自然比不得江南富庶,更何況是沅陵這樣的小城鎮,百姓娶不起親,租用鳳冠喜服的不在少數?!?/br> 可是薛無涯又不窮……岳澄很想反駁,但又怕沈望舒譏笑他“何不食rou糜”,不得不再次氣哼哼地閉了嘴。 打頭的一個新娘子出來了,剩下的女子也就接二連三魚貫而出。神色多是凄楚的,身上的裝扮也是破舊的,雖然看不清臉,但從身形來看,應當也都是美人。 謝璧一直瞪大眼睛在看,都沒見著自己熟悉的人,不由得有些焦急。 楚蘭藉說,綠蘿坊處已知的,走失的女子是七人,算上了丁雪茶。而沈望舒說,薛無涯一次娶妻會娶十個,就是還有他們未知的丟失的姑娘。倘若這里頭都沒有丁雪茶,謝璧也無法想象她到底會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