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平的心狠狠地跳了跳。

    如果一盒火柴的成本真的只有三文錢，那……

    “可是……”蔣平遲疑道：“官府未必肯讓我們商人建起五百人的作坊……”

    忽然，他抬頭看了看趙受益，只見趙受益和劉恩捧腹大笑。

    “有朕在，你還怕什么官府！”

    蔣平也笑了：“瞧我，真龍面前，怎么還談起鮒鳙之事了呢?！?/br>
    有皇帝在背后站臺，別說五百人的作坊，五千人的作坊也建得啊。

    趙受益擦了擦眼尾笑出來的淚水：“朕打算在回京之后，在汴梁城里建一座火柴工廠。朕會給你提供十萬兩黃金的本錢，你務必要將工廠辦好。此事與抹茶作坊絕不相同，抹茶作坊的利潤朕并不與你計較，就算你都拿去也無礙。但這間工廠是大事，朕將此事托付給蔣卿，還望卿不要讓朕失望。事成之后，朕重重有賞?！?/br>
    他稱蔣平為卿，言下之意，這“重重有賞”里面，至少包含著一個官位。

    蔣平堅定地道：“臣必不負圣恩！”

    趙受益點頭：“劉恩，將火柴的配方給蔣卿拿來?！?/br>
    劉恩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遞給蔣平。蔣平珍而重之地收下。

    “啊對了，”趙受益道：“最重要的事情忘了說了?！?/br>
    蔣平道：“臣謹遵圣旨?！?/br>
    趙受益道：“火柴的配方極為重要，千萬不能泄露出去?！?/br>
    蔣平道：“臣一定嚴加保管?！?/br>
    趙受益笑道：“它在你手里的時候，你可以嚴加保管?？傻綍r候工廠里生產火柴的時候，工人們不就都知道配方了嗎？”

    蔣平遲疑道：“陛下的意思是……”

    難道要將工人的嘴都封了？

    嘶——這小皇帝的心狠程度和云娘不相上下啊。

    趙受益知道他想岔了，怕他做出什么不好收場的事情，忙道：“朕的意思是說，咱們可以將生產火柴的工序分為幾個不同的步驟，由不同的人負責不同的步驟?！?/br>
    “就比如朕、你、劉恩三人，”趙受益解釋道：“蔣卿你負責將木板削成木棍，朕負責調配火柴頭的用料，劉恩負責將用料粘在木棍上。這樣咱們誰也不知道火柴究竟是如何生產出來的了?！?/br>
    蔣平思考了一會兒：“此計甚妙?！?/br>
    只要將制作火柴的工序分成十個以上的步驟，那準保誰也猜不出火柴究竟是怎么做出來的了。

    趙受益道：“還要有一個可以移動的帶子將每一個工人連接起來?！?/br>
    蔣平迷茫：“移動的帶子？”

    小皇帝的話他是越來越聽不懂了。

    趙受益盡量簡潔地將流水線的概念介紹給蔣平聽：“……總之，有了這樣一個帶子，工人們就可以一動不動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工作，而不必走來走去地分心了?！?/br>
    蔣平點了點頭，似懂非懂：“那，這個帶子又該怎么動起來呢？”

    趙受益心想，在朕把蒸汽機造出來之前，還能怎么辦，人力拉唄，于是道：“可以做一個轉輪，由人力來轉?！?/br>
    他看蔣平還是一臉懵懂的模樣，知道他這是信息過載了，于是道：“蔣卿你先回去歇一歇，等明天咱們再討論接下來的細節?！?/br>
    蔣平暈暈乎乎地回了自己的船艙，躺在床上，心里回想著小皇帝說的每一句話，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結論——

    跟了這個小皇帝，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心里苦笑道：“其實，我并不想要榮華富貴啊?！?/br>
    偶爾蔣平會想，等再過幾年，將手上的生意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或許他會找一座風景秀美的世外小島住下來，每天和幾個知己好友一同飲酒作樂，飄飄然不知人間事。

    他水性好，還可以下水嬉游，看看水底的景色，再和朋友們談天說地，或者偶爾聽說哪里有了不平之事，就仗劍出山——蔣爺的分水峨嵋刺也是有幾分功夫在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這樣的日子，該有多美啊。

    可是，自從遇見了云娘，遇見了皇帝，這樣的日子，就離自己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