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是,請姑娘盡快過去吧?!睂m人聲音微微發沉地催促道。 眼下已經是晚上了,不過,巴陵公主這些時日一直是晝夜顛倒,蘭庭穿好了衣裳,就起身隨著提燈的宮人過去了。 到了寢殿時,巴陵公主果然是醒著的,看到她來驚異地笑了笑,臉色倒是還好,只是有些頹靡。 蘭庭慣例問道:“殿下身體如何,可好些了嗎?” 巴陵公主微搖了搖頭,扶著額頭,虛軟地說:“這幾天不知為何,雖然吃了藥,但還總是精神不濟,對了,你怎么來這里了?” 難道是水土不服,可是不敢呀,這里雖然不是皇城,但也離得不遠。 早水土不服,晚水土不服,偏偏就現在倒下了。 蘭庭擰眉疑惑道:“不是殿下讓臣女過來的嗎?” “我?”巴陵公主抬起手指撫了撫額頭,思緒遲緩,頓了頓才說:“有嗎,我病了,不記得了?!?/br> “本宮居然生病了,真是晦氣,只盼著這兩天趕緊好起來吧,否則,父皇就不讓我出去了?!?/br> 蘭庭隨口道:“只怕更晦氣的,恐怕還在后面呢?!?/br> “噯,”巴陵公主泛出無奈的笑,皺了皺鼻子道:“蘭庭你也不是要什么話都附和的?!?/br> “殿下的藥來了?!蓖饷娴膶m人見到兩人在說話,也很知趣,將藥碗遞給了蘭庭就退了下去。 “殿下,您怎么樣?”蘭庭照顧她將藥喝掉了,又遞過去一碟蜜餞,以壓下口中苦澀。 “還是好累,我休息一會?!卑土旯鞯木窬氲?,不多時,就靠在一旁閉上了眼睛。 “殿下歇息片刻,臣女出去看看?!碧m庭勉強壓下心中的那一絲異樣。 她不能和公主說,萬一只是他們大驚小怪,驚擾了公主就不好了,哪怕是真的有所蹊蹺,依照公主的性子,必然會打草驚蛇。 巴陵公主輕輕的“嗯”了一聲,蘭庭沒有多想,就朝門外走了出去。 守門聽差遣的是行宮的人,蘭庭沒踏出的宮門,就被門口的人給擋了回來:“姑娘,在公主殿下病愈前,還請您不要離開寢殿?!?/br> 蘭庭微壓了壓眉,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只是行宮的宮人罷了,言語之間竟然如此肆無忌憚,這般規矩,不太可能是行宮的人啊。 蘭庭對他們的話,半信半疑,只是她也沒有過多接觸過這些宮人,現在判斷不出什么。 卻也沒有再和他們糾纏,折身返回了正殿,轉身走出了三四步后,她還能感覺得到,那些人在盯著自己。 她回到巴陵公主身邊,發現巴陵公主躺在床榻上,雪白的手腕懸在錦被外,少女似乎并不覺寒涼。 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蘭庭心中驟緊,上前幾步,推了幾下巴陵公主:“殿下、殿下!” 然而,方才還與她說話的巴陵公主,一動不動,仿若什么都聽不見了。 而那碗方喝完的藥盞,此刻就靜置在一旁,盞底只有淺淺的一層余色,殿外幽涼的氣息,順著窗縫緩緩蔓延進來,所有的聲音漸漸消失匿跡,仿佛整座寢殿,只有她與巴陵公主二人。 第81章 姬淵 蘭庭抬起手指按在公主的秀頸上, 試探了下巴陵公主的脈息,依舊在如常跳動。 她這才放下心來,又沾了沾余下的藥汁,放在口鼻前, 這藥仿佛比前兩日的濃一些, 她緩緩蹙起了眉。 現在即使是將藥吐出來, 也沒用了,藥效這般迅猛。 蘭庭還不確定, 她對宮里的狀況一無所知, 巴陵公主這里,必定是有人作亂。 發現巴陵公主只是中了迷藥后,蘭庭宛如虛脫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床邊的腳踏下, 仰頭掩面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這如果要誅九族, 她好像連帶著坑了謝明茵了。 此時的蘭庭當然不知道,謝明茵若是沒有被她帶走,才是真的被圈禁在謝家受罪了。 這么說, 這些日子以來, 巴陵公主的風寒一直沒有好, 還頭昏腦脹的不是因為生病,而是被人在湯藥里動了手腳。 電光火石之間,她想到了那個來請自己的宮人,聲音發沉,根本不是這些日子以來,她所聽見的正常內侍的聲音。 還有尋常伺候的人,都是稱呼她為陽衡縣主的, 那個宮人卻一直稱呼她為姑娘。 今天一路走來后,所有未曾注意的蹊蹺,都浮現在了眼前,宮女根本沒有,她們平日里可是根本不離身的,今天來了之后,這里只有內侍。 他們這么做,為的就是把她騙過來關起來,外面的人就是看守她們的,她讓自己竭力清醒點。 為什么是今天,因為他們今天一定已經把貼身服侍的人才解決掉,至于是暗地里殺掉了,還是和此時的她們一樣,被關了起來不得而知。 他們的目的又是在哪? 是提前埋伏好的,還是其他的緣故。 “孫大人,那謝家的老夫人似乎中風了?!必撠熆词刂x家的官兵來稟報。 孫桑海驚愕了一瞬:“你說什么?” 他可是記得,那謝家的老太太精神著呢,比謝桓這個被抓進大牢的兒子,還能鬧騰,整天嚷嚷著要人來伺候他們。 “據謝夫人說,是年紀大了腿腳松軟,一下栽倒了?!惫俦貞浧鸾裉煲辉缈吹綉c幸,總覺得哪里有些詭異。 那位謝夫人,倒是不愧是大家的夫人,即使到了這種境地,守著一個即使留著口水,還要對她辱罵的老太婆,說請他們幫忙請大夫時,也是客客氣氣的,斯文有禮。 全然沒有半點亂套的模樣。 若是蘭庭在這里,大概就能知道蹊蹺之處了,連氏平日里那么柔弱又容易驚嚇的樣子,面對種種變故突然變得極端平靜,尤其是對于謝老夫人這個討厭的婆母。 要么是瘋了,要么就是做了什么手腳了。 不過,這婆媳兩是天生的仇敵,還被關在一起,唯一作為紐帶的謝疏霖與斷了,發生什么所謂的“意外”都不奇怪。 孫桑海咂了咂舌:“去請大夫,別讓人死了就成?!?/br> 他轉頭和薛珩回稟了此事,薛珩只讓人記在了案卷上,既然連氏這么說的,他們也自然就這么記的。 “薛珩,你一定想不到?!鼻貞妖g從外面走進來,一手就將卷宗按在了薛珩的桌案上。 “殿下是想說,傅家也沾手了?”薛珩神情淡漠道。 秦懷齡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殿下忘了,臣也派了人去抓謝家外逃的人?!毖︾裥赜谐芍?,對此并不意外,他對傅家早有厭倦之意。 但終究是沒想到,薛家案居然也有他們的插手。 當初傅家那個老東西,還在他面前一口一個賢侄,感嘆傅家逃過一劫,想在回想起來,竟然是何其可笑。 后來想一想,也是這個道理,薛家的父輩亦是官場沉浮多年,怎么可能輕易就被人算計了去,必然是有所信任的人下的圈套。 只能說一句傅家無恥。 “已經都抓回來了,可笑那老家伙還與本皇子叫囂,看在他為官多年的情分上,也不看看他是個什么東西?!?/br> 秦懷齡又不是在盛京長大的,若說是從鏡州帶過來的那批人,他看一看情面還有情可原,這些盛京里的官員就太可笑了。 薛珩垂下眸,若有所思,他摸到了皇帝的一些脈,這是在借機將自己的脈系,緩緩扎根入朝綱之中。 巴陵公主悠悠轉醒之際,已經是翌日晌午了,蘭庭就趴在床側,頭發上簪著分水峨眉刺,手腕下還壓了一根。 “蘭庭,蘭庭,你怎么睡在這了?”巴陵公主推醒了蘭庭。 蘭庭倒是很快就醒了過來,揉了揉眉心,看著已經退了藥效的巴陵公主,長舒了一口氣。 “殿下,您可算醒了?!?/br> “啊,都晌午了,我怎么睡了這么久,感覺這幾天一直在睡覺?!?/br> “殿下您先穿衣服,”蘭庭正說話,就聽見外面傳來了細細的人聲,而后殿門被打開,假宮人見兩個少女才醒的模樣,妝模作樣道:“公主,姑娘,午膳來了?!?/br> “你們怎么……” “好,我來服侍給公主用膳,你們退下吧?!碧m庭驟然出聲打斷了巴陵公主,裝作什么都沒發現一樣。 宮人自然是應了下來,兩個人都被關在這里面,任由她們知不知道,也逃不出生天去。 蘭庭雖然低著頭,但始終視線沒有離開過那宮人的腳步,她看得出,這些人都是練家子。 巴陵公主似乎也察覺了,可能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對周遭的環境變得異常敏感:“蘭庭,我這心里總覺得,心驚rou跳的,好像有什么事要發生?!?/br> “蘭庭,你今天怎么也怪怪的?!卑土旯骼艘幌滤氖?,卻發現她的手腕緊緊繃起。 蘭庭瞧著殿外窗戶上的影子,目光游移,不露聲色道:“不是我怪怪的,是這里所有人都怪怪的?!?/br> “嗯,你想多了吧?!卑土旯魃钌畹匚艘豢跉?,這座行宮里都分外的靜謐,唯有滾滾山嵐,云卷云舒。 等著看那影子都走遠了,蘭庭將那飯食再一聞,對比著之前擦過藥盞的手帕,就對滿腹疑問的巴陵公主肅著臉,低聲說:“公主,行宮出事了?!?/br> “行宮會出什么事,我們不正在行宮嗎?”巴陵公主有些好笑的問道。 “殿下,我沒有再和您開玩笑?!碧m庭說著,慢條斯理的將飯撥出來,放了一點在口中,挑了挑眉,還沒喪心病狂到在米飯里也下藥。 “您的病早好了,之所以會昏睡、昏迷不醒,四肢無力,是因為藥被做了手腳,咱們現在被圈禁了,吃飯吧殿下,保持點體力,菜就別碰了?!?/br> 巴陵公主被她往手里塞了一碗飯,臉上的笑意凝固,懷抱著最后一次希望問:“你上次說晦氣的,不會是這件事吧?” “殿下冰雪聰明,答對了,就是這件事?!碧m庭坐了下來,將筷子給公主遞過去。 “啊,這還吃什么啊,咱們不會死吧?”巴陵公主差點被她氣哭了,這都什么時候了,蘭庭還有心思開玩笑。 這下可好,命都快給玩沒了。 蘭庭:“就看這些人是不是亡命之徒了?!?/br> “怎么說?”巴陵公主扒拉了幾口干巴巴的米飯后,食不下咽,索性就撂下了碗筷,站起來探頭去看殿外林立的陰影。 蘭庭一口一口吃的很認真:“一種求生,一種求死,前者尚且可以斡旋,后者……就遭了,但殿下放心,即使我死了,也會送你出去的?!?/br> “那你看他們,求生還是求死?”求生的話,怎么說都還有回旋的余地。 “依我看,前者的幾率更大?!比舴侨绱?,這些武人何必躲藏在這深山行宮中大半年。 “他們莫不是為了……” 蘭庭驟然抬起眼簾,與巴陵公主面面相覷過后,像是兩頭貓頭鷹,漸漸瞪圓了眼睛,異口同聲道:“刺殺御駕!” “??!”巴陵公主一屁股坐回了床榻上,攏了攏她過于寬大的衣袖,雙手掩目道:“完了?!?/br> “陛下出行,必然隨行眾多?!?/br> “那也防不住啊,而且,父皇今年處置了那么多官員,直到現在都還沒完,下令不可大興土木,或者歌舞盛宴,這次來秋狩怎么可能帶很多人?!卑土旯鞒林氐攸c出關鍵。 “難道我們就沒帶侍衛嗎,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