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蘭庭告退?!碧m庭從善如流,她和三皇子,可沒什么好說的。 秦懷齡看起來很和善,通情達理的,但骨子里,還是皇族的強勢和高高在上,就像當初他命令她掩護入京一樣。 誰也不能違逆了他的吩咐。 蘭庭回來后,神色不見異樣,目光很安寧清和。 謝明茵正嗑著葵花籽,一口磕開一粒瓜子,面前已經堆了的瓜子皮,五香味的葵花籽,香得很,看得很投入。 “長姐你回來啦?!敝x明茵就說了這一句,其余的一句沒有多問。 她知道,長姐和他們這些府里長大的不一樣,有些事看見了也當沒看見,聽到了也做沒聽到。 “這有那么好看嗎?” “不是好看,是離譜?!敝x明茵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喋喋不休的,說著戲本子里情節的匪夷所思之處。 她有些傲氣地揚了揚鼻子,說:“太可笑了,這個人這寫戲本子的人,是不是瘋了,都編不出好故事來了?!?/br> 謝明茵越看越覺得荒誕可笑。 “我自小就不喜歡牛郎織女的故事?!?/br> “怎么說?”蘭庭支著腮等她說。 謝明茵茶點也不吃了,趁著說書先生休息片刻,與她掰著手指說:“長姐你想啊,那個牛郎,根本就是拿了人家的衣裳,要挾織女留下來的,這和土匪無賴有什么區別?!?/br> “可是傳說里,是老牛開口指使他這么做的啊,等等,這不是個好人有好報的典故嗎?!碧m庭很少聽人給自己講故事,依稀記得是這種情節。 “噫,這才可怕……” 兩個人一邊閑聊,一邊聽著下面的先生重新開講。 她這親meimei委實是很有意思了,蘭庭聽著有節奏的“吧唧吧唧”聲,忍不住頰邊露出一絲笑來,總覺得身邊像是窩了一只小松鼠,不過,謝明茵可能不太喜歡被人這么形容。 她以前也很喜歡吃,火澤回來的時候,會從街上鋪子里買一兩包吃的回來,葵花籽,南瓜子、柿餅之類的解解饞,偶爾若是街上碰見了,還可以得到一個糖人之類的。 蘭庭側過臉看著謝明茵,心想這個meimei還是怪有意思的,她們兩個還是有些相似的。 當初回到謝侯府后,謝蘭庭尋求自己與謝家的聯系,譬如她與親meimei,總應該是有些相似的。 下面說書的,講到了書生深情似海,姊妹共侍一夫……聽到這里,謝明茵差點沒把嘴里的茶水噴出來,只差把茶碗扣到寫戲本子的人的腦袋上去,簡直就是胡扯一氣。 她小聲地和謝蘭庭說:“呸,分明是這書生拈花惹草,大半夜的不寒窗讀書,反去尋什么月下美人,又與小丫鬟糾纏不清,好叫人不恥,說什么娥皇女英,他非舜非堯,也敢自詡古人圣賢?!?/br> 正在此時,蘭庭稍稍偏頭,就看見秦懷齡從雅間里出來,施施然地搖著扇子下樓離開。 而他身邊的隨從站在柜臺前,顯然是才付完銀錢,抬頭注意到謝蘭庭的視線,熟稔地向她欠首拱手作別。 不多時,就有伙計端上來一碟切好的西瓜,放在了二人的桌子上,說:“兩位客官,這是您這里點的西瓜?!?/br> “長姐,你還點了西瓜嗎?”謝明茵聞言眼睛一亮,取過一牙來,指尖一片清涼,驚喜道:“呀,還是涼的呢?!?/br> 在家里照顧她的仆婦丫鬟,總不讓吃這些性寒的水果,祖母年紀大了,脾胃弱,更是不會吃這些易傷脾胃的,導致謝明茵也不能常吃。 伙計聽了謝明茵的話,解釋說:“這是特地泡在井水里湃過的,眼下最是清涼解暑,兩位客官請慢用?!?/br> 翠皮紅瓤的西瓜擺在粉白碟子里,炎炎夏日里,便是分外清爽可口,賞心悅目,瓜瓤散發出特有的香甜氣味。 蘭庭也沒多說什么,自己也拿了一角吃,果然沙甜可口,又讓碧釉下去問一問。 碧釉帶著疑惑回來,說:“大小姐,伙計說,咱們這桌的銀錢已經有人付過了?!?/br> “付過了?”謝明茵白嫩的指尖捻著一牙西瓜,瓜rou已經吃掉了一半,嘴里含著西瓜,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顯得有點可愛。 “是,他們說,就是方才來請大小姐的人代付的,西瓜也是那位公子特意讓人送來的?!北逃灶┝搜圩郎系墓掀?,輕聲道。 她們也不知道那人與大小姐是什么關系,是以回答的很遲疑。 “長姐,怎么辦?”謝明茵含糊地喚道,她都不知道,口里的該不該咽下,不曉得那人和長姐什么關系,白白吃了人家的東西。 她明白,有些人之間,喝了一口茶,就是一份交情,但有的絕對不能喝。 “吃吧,”長姐一臉淡然:“無妨,別在意?!?/br> 堂堂三皇子,還不至于因為一頓吃食,就破費多少。 “唔,那就好?!敝x明茵這才放心。 她是很情愿和長姐出來的,有種被照顧包容的感覺,雖然她身為侯府的千金,并不缺少身邊人的關照。 但長姐就是很不同,愿意去信服她的一些話。 至少,長姐聽了她那些話,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覺得她太聒噪,不夠端莊。 蘭庭斂眉抿了抿唇,她想,秦懷齡看起來,可能知道不少隱秘。 第56章 柑子 平白無故的, 秦懷齡會出現在這中地方,依照他現在的身份,怎么可能為了聽書喝茶專程來這里。 而且,她去見他時, 看到桌子上, 有另外被人用過的杯盞。 需要和他在這種地方見面的人, 身份必然不會簡單,從他提前潛入皇城, 謝蘭庭就意識到, 秦懷齡早已經跳入了朝堂紛爭中。 她幽幽的吐出一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暗潮醞釀。 她藉口透氣,走到了樓下, 對碧釉招了招手, 道:“碧釉, 去把外面的人叫過來?!?/br> 碧釉奉命去喚了外面等候的侍從進來,這些人是最近新來的,小姐對他們格外熟悉。 “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侍從低聲問道。 蘭庭一只手抵著下頜, 斂眉輕聲說:“你將我今日見到三公子的事情, 告訴你們大人, 還有,三公子可能見了一些特殊的人?!?/br> 雖然她知道,自己幫不上火澤什么,但還是希望,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侍從馬上應道:“是?!?/br> 其實,不需要謝蘭庭多說,他們來到謝蘭庭身邊后, 日常僅有的對話,都事無巨細地告知回稟大人的。 尤其是今天見過三皇子,大人特別交代過,倘若是有關三皇子,務必要嚴防死守,但這些就不需要和大小姐說明了。 這個他們也能理解,畢竟謝蘭庭和三皇子年齡差不大,勉強也算是青梅竹馬。 大人既然打算娶謝蘭庭,對于其他人便不可不防。 “邱言那邊有何進展?”蘭庭指尖敲了敲杯托。 “為邱德中間牽線的人已經找到了,而且此人還見過柳家老爺,屬下已經下令將他看守起來,只待大小姐的吩咐處置?!?/br> 柳老爺認識不少下三濫貨色的人物,三教九流,沒有他找不到的。 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可是,也只有這些人,她們才放心用一些不尋常的手段,不會心慈手軟,只要見著了銀子,教他們殺人放火都是小菜一碟。 當然,這些人肯為他做事的前提,也是他們之間彼此較為熟悉,才會幫這種閑。 蘭庭自己覺得,這些都是簡單的事情。 但對邱言這個弱女子來說,其實有些強人所難,若是其他的事件,邱言尚且可以求助自己那些勛貴的學生們。 但唯獨這一件,她必須要咬緊牙關,在狀告到衙門之前,不能被外人知悉。 鑒于謝蘭庭做事,必要十拿九穩的性子,她還是暗地里幫了邱言一把。 否則,這狡猾的東西,早就得到風聲,通知柳家人然后跑掉了。 她一面想,一面順著樓梯回去,不經意間偏過頭,瞧見對面酒樓前熟悉的人影。 是父親,謝蘭庭斂了斂眼睫,看著謝桓同人進入對面的酒樓,穿的都是常服,看來是很熟稔的人。 她久不回來,謝明茵等的心焦,就來尋她,見長姐盯著窗外出神,輕手輕腳地湊過來:“長姐,你在看什么?” “父親今晚應該不會回家用飯了?!碧m庭淡淡的說。 “啊,你怎么知道?” 蘭庭默不作聲地抬起手,指了指對面樓下。 謝明茵探頭一瞧,嚇出一身冷汗:“哎呀,怎么是承恩伯府和郡王府的幾位世伯啊,糟了,那父親肯定也來了?!?/br> 謝桓如果看見她們坐在這里聽書吃茶,必然要生氣的,謝明茵可不敢觸犯父親的威嚴和規矩。 “世伯?” 謝明茵連忙讓人關上了窗戶,心有余悸地道:“對啊,長姐你忘了,上次祖母大壽,這幾位世伯就來了,與咱家是世交關系呢,小時候就常見到他們?!?/br> 謝明茵雖說年紀小,但對侯府的往來人情,心中早已滾瓜爛熟,他們這種家族交好的,自然也都是差不多身份的家族。 蘭庭問道:“交情一直都很好?” “唔,也不是啦,”謝明茵蹙眉苦思了一下,回憶道:“我記得母親說過,祖父就去世后,父親能順利襲爵,全因這幾位世伯鼎力相助,不過,父親說是互惠互利,也應該幫了他們什么大忙吧?!?/br> 蘭庭略微出神,謝家祖父去世,她應該是四歲,還沒遇上薛珩呢,要等一年后呢。 “長姐?!敝x明茵搖了搖她的衣袖,不安地說:“要不咱們還是先走吧,倘若被父親碰上,豈不是要倒霉了?!?/br> 作為女兒正當出行,還會害怕遇見自己的父親。 蘭庭卻沒反應,謝明茵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長姐?” 蘭庭恍然回神,搖搖頭:“沒事,我看日頭下去一些了,咱們出去走走吧?!?/br> 路過市集的時候,謝明茵讓人停下了馬車,雀躍道:“長姐,我以前來過這里,里面有趣的玩意兒很多,咱們去看看吧?” 抵不過謝明茵希冀的目光,蘭庭點了點頭,吩咐了從人停車。 兩人下了馬車,謝明茵起意要送她點什么,徑直問道:“長姐,你有喜歡的嗎?” “喜歡什么?” “嗯,東西啊,不然還能是人嗎?”謝明茵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人我可送不起哦?!?/br> “你還打趣我?”長姐挑了挑眉。 “不敢不敢,”謝明茵嬌俏道:“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也想送點什么給長姐,可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 “我……”蘭庭發現,她居然還真的回答不上來。 謝明茵掰著手指,善解人意地說:“想不出來也沒關系,咱們去看一看,其實活物也可以啦,像鸚鵡啊,小貓小狗之類的?!?/br> “哇,這只鳥看起來好漂亮啊,長姐你看它的羽毛,光滑無比,咱們買它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