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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成男主的炮灰寡嫂在線閱讀 - 第23節

第23節

    除夕夜,長輩要給小輩發壓歲禮,老者為先,依次照著輩分輪,每一份壓歲禮要換一句吉祥話,家中小輩不多,這些孩童月初就在念叨,一年到頭攢不住錢,富裕便在過年這幾日,待十五上元節花燈會,糖葫蘆、泥人、花燈、元宵,不愁朝父母長輩伸手要銀子。

    輪著陶家興時,饅頭外衫的紅夾襖有些不大合身,盤口的扣子太緊實,紅彤彤火球似的裹著,他原就寸短憨態身子登時腫成顆元宵,咿呀做禮道:“祝小叔叔做大官,娶漂亮嬸嬸回家,生糯米meimei”

    meimei便罷了,還要添糯米兩個字,黃氏登時樂得仰倒,李氏忙擺手澄清:“這熊孩子,書不曉得讀,瞧瞧這三句繞不開吃”

    黃氏道:“他沒上過書塾,還要他說出多漂亮話來,糯米好歹入耳,合該他沒旁的胡亂形容”

    “是這理”林云芝點頭應道,照陶家興的長相,只要孩子她娘不太拉后腿,怎么也比饅頭、鐵牛黑泥丸長相來得討喜,她偷摸摸打量,想著從他臉上窺出那未出世的侄女形貌,不巧兒沒等看清五官,就跌進片深沉,

    琉璃色的空洞里透著一豆燭火倒影,烏央央是片潮海,恰如一介扁舟入汪洋,多的是沉浮漂泊,自己險些溺斃在里頭。

    林云芝慌不擇路回神,呷了口熱湯定神,食案拜禮還在肆鬧,而她總覺芒刺在背。

    席罷,林云芝將早先分出來的銀子送去與老二、陶絮:“二弟妹幫著的時日長,且多些銀兩,往后小姑在店里日子久,分紅一應會比如今豐厚的”

    陶絮眼中沁著淚道:“大嫂太客套了,能有這些我已經占大便宜,再多我哪里敢收”都說出嫁姑娘回娘家,妯娌少不了要擠兌,日子苦哈哈難過,輪到她卻是反過來,非但妯娌幫著她,又給她指了生財之道,她已經知恩滿足了。

    李氏手底下也在顫,里頭可是真金白銀,沉甸甸的咯手,怪她沒見識,一輩子怕是沒見過這些銀子,食肆才開,整年頭不到就如此紅火,往后老??投嗥饋?,白花花銀子砸得她眼暈:“謝謝嫂子”

    心底忍不住松了口,當初聽孩他爹的話,果真沒信錯。

    黃氏料不到自己也有一份:“怎還有我的?”

    林云芝道:“若沒娘在后頭撐腰,哪有這些錢,我一寡婦,吃穿用不大多少,娘收著這些錢,免不得往后為家興打點娶親,有備無患!”

    聞言,黃氏樂呵呵收下說:“也為你再嫁,留些嫁妝?!?/br>
    林云芝以為不過是玩鬧并不當真,黃氏心想自己不能做損人姻緣的老賴頭,等老大守喪期滿,怎么也得給老大媳婦找門歸宿。

    她老子娘前陣子竄門為的什么自己門清指著那樣的人介紹親事,還不如自己幫著來。

    陶家往后便是老大媳婦的娘家,嫁女兒誰家不要些禮金嫁妝,有備無患這話,怎么都沒說錯。

    第42章 、崴腳

    正月年節, 南黔府放關撲三日, 府州如此,下轄縣村上行下效,沿街走巷設有彩棚, 鋪陳冠梳,有名望營生好些的村子,還會請雜耍班子唱上兩日, 曲兒戲法多雜, 雜耍人渾身眼, 一身本事叫臺下球仗喝弄, 一窩蜂攢動的人頭, 熱熱鬧鬧的,或寬裕富庶的觀客, 會投些賞錢, 臺上演出會更賣力精彩。

    爆竹聲中的年味兒, 隨著唱曲兒扭動的人傳揚開,闖進瞳瞳萬戶。

    平安村窮山惡水, 自然請不動戲班子、雜耍游人, 幸得鄉里有戶人家, 姓姜,名宗正, 所cao事業正是雜劇,過年不出攤,但這養在骨子里的習慣, 平常念叨累,真閑賦在家時,用不上兩日,他自個兒就歇不住根腳,這不才過正月初二,他屋里屋外來回走,未娶媳婦的光頭漢,怎么著都遭長輩嫌。

    兄弟叔嫂隔三差五老找茬子擠兌,他更待不住,干脆同里長一合計,在村頭埡坪辦起雜耍,不圖銀子,只求給個場地,痛快地讓他松松筋骨,恁地心里少點憋屈。

    這是白撿的好事,里長哪里會推拒:“難得你心里頭惦記著村里,我哪里有不應之理?”

    村里熱鬧,民眾心底記著他好,來年選耆宿,自己勝算會大些,當下撥了村口埡坪一大塊空地,又指村里幾名身強力壯的漢子幫姜宗正抬家伙。

    姜宗正別說真有幾分本事,經得起孔三傳、耍秀才、霍百丑的小調兒,扛得住弄喬影戲、杖頭傀儡、小掉刀多般雜劇,林云芝閑著去瞧過兩回,不由得咂舌。

    這可比后世的胸口碎大石有意思,其中不乏有典故,其余的她沒多查過,霍百丑倒是知道些,原西漢丞相張蒼,犯了死罪,依律當斬,結果衙差抓捕時不小心扒破他的衣服,霍地嘆一句玉白如雪。

    張蒼被駕著手腳,賞珍玩古物似的,被打量個透徹,奇恥大辱,他險些羞憤欲死。

    當時主事的叫王陵,劉邦以兄禮相待,權柄滔天,這一瞧說如此好看之人斬了可惜,遂向沛公求親,沒想著沛公真給放了。

    這典故林云芝終是說服自己,長得好看確實有用!若張蒼生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只怕已經血濺當場,哪來以后和沛公成為忘年至交,墳頭草只怕早已三尺人高嘍。

    姜宗正一人唱不出這戲,平安村缺錢缺糧,唯獨不缺窮兇極惡長相的漢子,戲是繞著他展開,難度全由他一肩膀擔著,旁人只肖學舌,通以兩句簡巧兒的詞,學捕快兇狠,怪別說,演起來真像那么回事。

    林云芝看過一回便不再去,無他,扎在人堆,比肩接踵,扭個頭都費勁兒,暗地還總有些不曉得那條空縫里鉆出來的手,仗著人多瞅不見,起臟心思,對黃花大閨女上下其手,她沒少聽邊上姑娘驚呼,自己離臺席近,逃過一劫,戲落幕的時候給了把賞錢,就歇下湊熱鬧的心。

    陶家興以為林氏心底有顧忌,還是想湊熱鬧,他張了張口:“嫂子若真欣賞雜戲,我愿陪著同去,如何能幫著盯梢左右,嫂子能安心看雜戲”

    林云芝聞言側頭瞥了眼陶家興,一面壓下受寵若驚,一面又不忘夸兩句,自打考中完秀才,陶家興倒是養出兩分謙遜溫和,少了跟前拒人千里的疏遠生冷,言辭措句中仔細砸摸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品出淺薄的關懷縱許,她牽了牽嘴角,叫自己膽大包天敲震得百骸生寒:“不好耽誤你,年后去府州,學業繁重,如今養精蓄銳最要緊,真要憋不住,阿斗這些天閑著,我喚他陪著去”

    “大嫂,有戒心便好”他本想說“陪著去看場雜戲,廢不去多少工夫”,一時如鯁在喉,心肺宛如吹起的皮球,猛地被“旁人閑著,用不上自己”的解釋扎得千穿百孔,好不容易鼓起些許的勇氣,流水般傾瀉干凈,隱在袖袍下的拳掌,叫不甘碾壓得咯咯作響,又無可奈何松開。

    許是他前后來不及掩飾的落差,林云芝摸不著頭腦,自己搭錯的心思竟脫口問:“整日悶著也不大好,現如今鎮上還不算熱鬧,等正月元宵,燈謎廟會、雜耍一應興辦起來,順帶去繡坊定做幾身得體的衣裳,過去衣物窮洗,有些發白,府州不比鎮上,學府里哪些人物,眼珠子頂在腦門上,雖說咱們不該存攀比,也不能讓他們笑話了去,小叔可愿同我一起逛逛?”

    哪里能不愿,陶家興自己都料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心緒風消云霽會因林氏的一句話而急劇兩端,得了這棒槌后的甜棗,方才那點失落,猝地兩清,林云芝想這人還是一如既往“善變”,怪別說搭著那張俊臉,還挺討喜。

    陶家年前宰了圈里的肥豬,除開應送與屠戶一條豬后腿做隨禮,那日幫襯的街坊鄰居都得了二兩rou,樂顛顛直夸陶家客套,余下的才是最難處置。

    全靠一家人的嘴,定然不行,若長久放著有恐招致蚊蠅腐敗,能自古得人眷顧,豬身上可謂到處是寶,大致留些鮮rou煸炒。

    而后的林云芝用尹文端公家風rou的手法,炒鹽四錢,細細揉擦,掛在有風無日出,偶用香油涂之,防止蟲蝕,如此風干能藏一冬半夏,再用時先一晚取用,泡一宵,切絲切塊備用,吃來入味有勁道。

    旁的不肖都能存久,唯獨沒說腌豬頭的,林云芝不免跟阿斗講自己聽過的笑話:“以前有人不信邪,非要腌豬頭,擦鹽涂糟,又是風干又是封罐,折騰好些天,最后封在一特制的木桶里,里頭容不得有喘氣的,蚊蠅在里頭盡也憋死,那人以為萬無一失,等著與打賭之人定好的日子查驗,最后你猜怎么著?”

    阿斗搖了搖頭道:“大體是要腐壞的”

    連古人都曉得這法行不通,偏偏那現代人不信邪,林云芝笑道:“等掀了那封條,桶內未及全掀開,一股沖天的臭味已然宣泄出來,屋子又是窄小,直將兩人熏得上吐下瀉,好久才緩過來,近了瞧,哪里能見當初俏皮的豬頭,分明是塊骨頭架子并零星稀爛的腐rou,他友人直笑“你就惦記你個豬頭吧”,我就不奉陪了”

    阿斗聽出那友人的一語雙關,不禁失笑。

    豬頭處置多用白水煮爛,去湯伴好酒、清醬油、陳皮、椒、蔥白煨煮,無需破開兩半,添開水時要漫過豬頭一寸,上壓重物,以求收干油膩軟爛時,湯汁能滲進皮rou。

    時辰煨夠,用兩根竹箸,沿著豬后腦勺,能整張撕扯下來,無需再沾秋油添味,澆著湯水就米飯,只要不心底厭惡皮rou的,多是能折在綿軟咸甜的豬頭rou上。

    至于豬肺、豬腰等內臟腑要的功夫太深,光冽盡肺管血水而后去包衣,抽管割膜,用酒水滾一夜縮成白芙蓉片大,那是湯崖少宰宴客的看家本領,自己可沒那耐心和手法,便只留豬肚,以南方之法,加白水清酒,煨兩枝香,蘸鹽燉湯作料都是頂好的吃法。

    阿斗說:“倒是可以做些八寶rou圓,熗鍋、紅燒、粉蒸幾種吃法難免膩味”

    林云芝點頭,八寶rou圓是用豬rou精、肥摻半、斬成細醬,混著松仁、香蕈、筍尖、荸薺、瓜姜,用芡粉揉成團,加甜酒、秋油蒸,入口松脆,里頭夾著香蕈,筍香以及姜的辛辣,因里頭餡兒宜切不宜跺,因而格外細軟。

    老人、小孩子食道不便,前者牙口艱難全靠喉道吞咽、后者則是太細,如此做法他們不會叫里頭的碎??ㄗ『韲?,午食端上桌,饅頭吃的滿嘴流油。

    黃氏嘗過也點頭:“這丸子做的好,比那些酒樓只強不差”

    林云芝交代道:“以后列食單,將它也添上”

    阿斗笑了笑,記在心里,正月日子過得快,初五日子一晃眼就莽過去,林云芝也痛痛快快享受把過年的快活,要說痛快是定然的,一平如水吧又不盡然,年間也兵荒馬亂過一回。

    事出在陶家二堂叔家的小侄兒,頭天夜里兀地鬧肚子疼,他奶以為是克化不動難受,化了山楂水叫他喝,原以為沒多大事,誰曉得過了一晚上臉都抓白,躺在榻上,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去瞧那孩子像從水里撈起,長輩見狀才知道著急。

    可村里哪來診病救人的大夫,二堂叔沒法只好驚動親戚游走,幫著看能不能找到大夫,尋到陶家來問,林云芝說自己去試試,她店里有些香料便只能從藥鋪買,因時常打交道,同藥鋪的先生有些交情。

    黃氏聽后忙道:“老大媳婦這事要央你多費心神,去請大夫,孩子誤了一夜,容不得再拖”

    再一想,逢年過節街道上鐵定亂糟糟,她拉著陶家興說:“你嫂子獨去定是不成,你在鎮上熟識的人多,幫著想點辦法”

    陶家興頓了頓道:“我同嫂子一道去”

    林云芝沒推拒,兩人火急火燎趕,路上因磕絆林云芝崴了腳,整個人疼縮成團活蝦,她喘著氣道:“你別同我在這耽擱,先將先生請回去,回頭再來尋我”

    陶家興一言不發,像是叫數九寒天的風雪卷過軀殼,他忽地蹲下身子,道了句“得罪”,手抄去身后,半蹲著將人挪到背上,林云芝叫他嚇得手腳冰涼,又不敢掙扎唯恐他沒兜住,自己原就崴了腳,再摔一回,保管初五開不了館子,只好老老實實伏在陶家興背上。

    以前只曉得他詩文寫的好,如今倒是察覺他脊背比尋常男子還寬,叫薄薄的外襖裹著,竟穩穩當當背了她一路。

    正巧醫館的老先生探親回來,聞得情況艱難,扯了藥箱隨他們同去。

    老先生專擅醫術數十年,診過脈便曉得情況,原是蟲積發作,他道:“孩童都愛饞嘴,難免吃些不干凈的東西,肚里有蟲積,發作起來也是要命,卻不難醫治,用些地黃湯藥便好,地黃微苦,尋常人難以下咽,孩童容易作嘔,時常藥效不顯,你們做長輩的要注意些”

    二堂叔對著老先生謝了又謝,而后圍著踏上的小侄兒轉,陶家興喊住老先生,瞥了眼呲牙咧嘴的人一眼道:“先生,我嫂子方才扭腳,你給瞧瞧”

    老先生捋了把長須點頭,因腳已經紅腫,褪去鞋襪時難免生疼,陶家興在旁,兩條劍眉緊顰,像是鎖了萬般痛然,林云芝想若非知道實打實是自己受傷,旁人還要以為崴腳的是他呢,心底忽地不是滋味。

    明明在場的一顆心都系在二堂叔家的侄兒身上,倒是他,不忘讓大夫給自己瞧病,一時間像是掀翻調料瓶,辨不清苦澀酸甜的滋味,沿著心尖漫開,一寸寸逼近血rou。

    林云芝想他這樣用心,往后自己得對他好些,都說日久見人心,這回她倒是看明白陶家興認了自己為親人了。

    老先生診斷后道:“無甚大礙,她少有走動,并未傷到骨子,用些活血的傷藥,歇上幾日便好”

    如此陶家興眉頭才有了舒展,送先生出門,等再回來時手里捏著瓶傷藥,他有些嘴笨道:“大......嫂,我替你上藥”

    林云芝高翹的腿霎時頓?。骸斑€是算了吧,我一會兒自己來,等......”

    話音未落,就見他忽地有了動作,紅腫火辣的傷口處傳來冰涼,林云芝徹底說不出話來,寸白櫻雪映著那雙骨節分明的長手,瞧不見的地方,兩人都紅了耳根。

    前頭是不知所措而羞,后者則是照見心懷鬼胎。

    第43章 、酒樓開業

    二堂叔家照醫囑熬好, 湯藥黑糊泥水漿似的, 苦味林云芝聞著都有些不適,堂家小侄兒卻極乖巧,不鬧不喊, 顰著兩條細淺的眉毛,強扭著喝下,旋即一家子人的心一齊松開, 正待要各自歇息去, 堂家侄兒忽地蜷起身子, 而后斜過她娘的臂彎, 沒等起效, 卷著腹水在床榻吐個昏天黑地。

    作嘔的酸味,一碗子湯藥盡數糟蹋了。

    嘔完小孩巴掌臉黝白, 精神頭霜打過的長茄, 喪著股病氣, 他娘淚珠子簌簌往下滾,邊嚷著:“快去追先生回來”, 原該松散的堂內一陣兵荒馬亂。

    林云芝有臉生的毛病, 滿屋子腳跟, 方才匆忙只記個大致,如今能喊上名兒的更是屈指可數, 她腳頭還傷著,疼勁兒沒緩過去,兩句話喊起來氣若游絲, 沒點底氣。

    堂內哄鬧嘈雜,一時竟沒人側耳去聽,自顧陣腳大亂,玄關未出,已然焦頭爛額上臉,自己更如托于水上的浮木。

    “堂叔”陶家興聲音響在意料之外,他先頭雖垂著腦袋,眼梢卻自始至終在留意林氏,見她好些次張口,沒能引起波瀾回應,料想憋著話,遂替其開了口,這回中氣明朗,廳內忙錯的步子頓了頓。

    二堂叔擰眉,自己素來通熟堂家侄兒心性,曉得他不會在事難的時候添堵,難得壓下性子問何事。

    陶家興復才與林氏相視,林云芝沖著示意笑意,后朝三堂叔柔聲道:“您先緩緩,堂侄兒病癥,侄媳婦略懂些門道,容我問幾處關鍵,若是尋不出問題所在,您再去尋郎中也不遲”

    二堂叔計較此去腳程,他松點下抗拒道:“侄媳婦,且抓緊些問,娃兒經不起拖”

    林云芝“嗯”了聲,瞥看哭嚎岔氣的婦人同她懷里的孩子一眼道:“孩子夜里可用過暮食?用了多少,堂叔如實說來”

    “這同病情有牽扯?”

    得了回應,二堂叔啞然,唇角翕張答不上話,他道:“芝麻綠豆大點事,如何能記得清”

    自己平日里五大三粗慣了,哪有閑工夫計較孫子暮食進多少?香不香?整日里為村口外的一畝三分地殫精竭力,已然早分不出旁的心思。

    他答不上來,自有人答得上來,抹著淚花的堂家弟妹錢氏道:“回鄰家嫂嫂,是用過的,不過進的太少,半大的餅子都啃不去,我還發過脾氣,訓過他,只以為他貪嘴多吃零嘴,不曾想肚里鬧蟲積,早曉得......何苦現如今煎熬”

    說著,一顆心掰扯開三瓣,血淋淋如刀絞,她身子弱,成婚數載才得一寶貝命根,不哭不鬧,別家孩童鬧糖葫蘆、鬧壓歲錢的年紀,他懂事過頭,從不求鬧這些,一家人拿他當眼珠子疼,長至此般歲數,連皮都舍不得他磕破,兀地叫這降頭無妄之災。

    小孩縮在他娘懷里還想著安慰別人,不及他娘拳掌大的小臉,帶著不合時宜的懂事:“娘,別哭,寶兒不疼”錢氏那一刻恨不能自己代他受過。

    二堂嬸頗有些男相,實打實長著副柔心腸:“這幾日都是如此,朝暮食一次比一次少進”

    此番一解釋,跟自己猜想不謀而合,林云芝忙道:“三堂叔也別去追郎中先生,只管將精白面同地黃拿去廚間,我教弟妹做頓地黃馎饦,叫侄兒吃去消病”

    錢氏全然一頭霧水,治病如何又扯上吃食,再說馎饦,只聽過羊湯的、牛rou的,地黃馎饦該是何物?難不成娃兒肚里蟲也鬧餓肚子,要伺候舒服,郎中給的藥才能管用?

    林云芝笑了笑,其實郎中先前有過說法,孩童脾胃弱,加之進食削減,熬過一夜已然是空腹,地黃性寒,湯藥苦臭,胃里叫一激,作嘔實屬常事。

    地黃馎饦也并非自己胡編亂造,崔元亮《海上方》有過記載,取地黃大者,凈搗汁,和細面做淘食,正元間通事舍人崔杭女,食后是夜如廁,便出蟲尺許,狀如蟆狀,至此蟲患除矣。

    地黃搗汁,浮為天黃,半沉為人黃,林云芝用清汁熬煮了份馎饦,交代道:“摻了地黃一應要清淡些,萬不能搭滾油葷腥,不好兩回多煮,初時胃口定然不會太好,小半碗即可,等見了藥效再漸次用量,比起那些苦藥總歸好下咽,藥到病才能除,堂家弟妹應該明白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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