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可我覺得這個代價值得?!崩盍дf,他的目光真誠而又現實,“與其成為我們兄弟之間的一根刺,我寧愿就此拔去。母后在冷宮的時候總是念叨著皇兄,就怕賢妃虐待你,如今就剩我們兄弟,我想為了一個不知道孝順孝順的子嗣,自然還是我哥最重要?!?/br> 李璃對子嗣沒什么執著,他本身就不是個直的,早就斷了孩子的念頭,若是燕帝就此誤會他犧牲也是一件好事。 “這次宮闈之事我知道遲早會來的,此乃陽謀,擋不住。我只能希望我哥能更信任我一點,這個信任能更久一些,這樣我才好放手去做,替你掃清前路障礙。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對不對?” “朕自是信任你的?!毖嗟圻B忙道。 李璃笑了笑:“嗯,等我將朝堂肅清了,將左相和武寧侯完全摁下去,那個時候我便可以功成身退,或許就是皇兄想看見我都不一定能瞧見?!?/br> “你要去什么地方?” “自是我家大將軍在哪兒,我跟著在哪兒呀?不過,在此之前還得求皇兄一個恩典?!?/br> “你說?” “現在可不能說,哥先答應我,放心,不會違背國法和大義的?!?/br> 燕帝沒有猶豫,滿口答應:“好,阿璃的要求,朕都滿足?!?/br> 李璃眼睛一彎,感慨道:“還是我哥最好?!彼麖男渥永锶〕鲆粋€瓷瓶,“這還要嗎?” 其實后宮之中,有樊之遠在已經算很安全了。 不論是誰,想要再對燕帝下手都不容易。 燕帝看了看,還是將這個瓷瓶收下:“誰都可以有孩子,就沈氏和周氏不行,朕再等等?!?/br> 李璃看著他收入袖子說:“不會等太久的,已經在路上了?!?/br> * 敏妃由皇后做主罰俸一年,閉門思過一個月,燕帝沒有意見,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 不過施愉卻得了賞賜,皇后有心趁此機會讓她固寵,可惜燕帝似乎興趣不大,來過兩次就漸漸淡了,依舊不溫不火,等敏妃禁令一解,后者照舊圣寵不衰。 “當今心思敏感多疑,怕是心中依舊有所芥蒂,我認為你還是不要全然相信為好?!狈h對呆在他的臥房里鼓搗著瓶瓶罐罐的李璃提醒道。 面對這個場面,樊之遠已經淡定了,需要的時候他還會搭把手,磨個粉之類的。 不過這次李璃手里的東西有點奇怪,裝在琉璃瓶里,看起來有點類似于水,卻帶著一點花香,顏色微微顯黃,倒在手里有些油膩。 “放心吧,皇兄是什么性格我知道,耳根有點軟,想的比做的還多,不過膽子小,只要他還用的到我,不怕他提前卸磨殺驢?!崩盍Р[著眼睛,嗅著琉璃瓶里的味道,然后遞給樊之遠,“你聞聞,喜歡嗎?” “這是什么?” “精油?!?/br> 樊之遠面無表情。 “持久花香,涂抹一些在手腕上,脖頸處,能經過一整天不散,比一般香料好用的多?!崩盍Ыo自己的手腕抹了一些,然后揚了揚手道,“有沒有覺得我整個人都香噴噴的?” 回答他的是樊之遠兩個響亮的噴嚏。 李璃:“……算了,你這種糙漢子永遠體會不到什么叫做精致人生?!?/br> 對他家將軍已經放棄,李璃笑瞇瞇地拿出另一款產品,一個小圓管,拔出蓋子,從底部旋轉之后,頭部會伸出一個紅色的膏體,猶如手指頭的粗細。 這又是什么鬼東西? “每個女孩人手必備,口紅是也。這個底座我讓藍舟找個好些個工匠才打造出來,如今可以上市了?!?/br> 八卦小報乃是燒錢的玩意兒,就是有廣告費也是入不敷出,更何況李璃手底下養了一幫人,吃飯干活都要錢,跟燒銀子一樣。 若是手上沒有可靠的經濟來源,真心扛不住。 左相他們想要辦報紙,前期投入就能讓他們哭出來。 樊之遠只見李璃對著鏡子,往自己的嘴巴上一涂,然后轉過身看向他問:“好不好看?” 原本淡色的唇瞬間變得紅潤起來,看著極為誘惑,原來這是胭脂。 樊之遠勉強將自己的眼睛從那上面移開,目光閃爍:“你不要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臉上抹,萬一吃進嘴里怎么辦?” “就是要讓它被吃掉呀,將軍哥哥,你要不要吃吃看?”李璃嘟起唇,可可愛愛地就往樊之遠跟前來。 后者連忙后退了一步,到了門邊,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了。 “唉,真沒情趣?!崩盍⒖诩t收起來,擱在桌上,“等藍舟回來,就讓他推廣開去,不過這玩意兒貴精不貴多,只賣貴人,就夠賺的了?!?/br> 提到藍舟,樊之遠的目光便閃了閃,李璃看著就知道這人必然調查過了,于是故作遺憾道:“藍舟什么都好,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就是對這個不開竅,不然我也無需手把手地教他了?!?/br> 聽此,樊之遠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從師父的口中得知,作為大師兄最喜歡鼓搗的就是這些,難道不是他? 樊之遠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這些又是誰研制出來的?” “你這話問的真是多余,這天底下還有比我對美容護膚更有見地的嗎?”李璃驕傲地抬頭。 “你?”樊之遠驚訝。 “沒錯?!?/br> 樊之遠眼中的疑惑于是更深了。 眼看著那眉頭越來越深,李璃的嘴翹得越高,心里直罵木頭,木頭,再拐個彎不會想了? 他想了想于是抬起手指頭勾了勾:“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想不想聽?” “什么?” “離那么遠干什么,我是洪水猛獸嗎?”李璃不悅地瞪了樊之遠一眼,“湊過來一點?!?/br> 樊之遠帶著狐疑帶著一絲好奇,走到李璃跟前。 “彎點腰啊,我只告訴你一個人?!鄙砀卟罹?,李璃得踮起腳才能夠得到樊之遠的耳朵。 后者似乎不太接受這種親密,但還是依言彎下腰。 李璃那點正經在看到近在咫尺的臉龐時化為了nongnong的笑意,他說:“藍舟可跟小云溪沒什么關系,二師兄,你再好好想一想,放心大膽地猜一猜,他啊,就在京城里?!?/br> 耳邊傳來濕熱的氣息,樊之遠全身僵硬,都顧不得李璃說了什么話,只覺得從耳根開始發燙。 他很想快點遠離,然而剛要動作,就聽到李璃低聲一喝:“別動?!?/br> 柔軟的觸感從臉頰上傳來,濕潤的唇瓣混合著呼吸,樊之遠只覺得腦中瞬間炸了開,一片空白。 李璃平時調戲歸調戲,卻從來沒有如此孟浪過,而這一此,卻讓樊之遠的心快速震動,呆呆地望著這張帶笑的眉眼,還有被口紅涂抹過的鮮紅唇。 “我要沐浴洗漱了,將軍哥哥若是不想走,不如留下來一起?浴桶夠大的?!?/br> 李璃的眼睛清澈透亮,清晰地映照著樊之遠的面孔,那樣的傻,那樣的楞,在那漂亮眸子邀請下,仿佛再多看一眼就會深陷其中無可自拔。 而那話語更是透露著一股旖旎曖昧,令人遐想不已。 樊之遠最終憑著強大的意志,在淪陷之前讓自己撇開了視線,后退一步,兩步,最終連告辭都省了。 李璃雙手抱臂看著他似乎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挑著眉倚靠在桌邊笑了笑。 這一出去,可就有意思了。 樊之遠自己只顧著出門,全然沒顧得上臉上有什么不對勁。 他還沉浸在方才,沒見著門口捂住嘴差點笑出聲的東來和南往,以及瞪著眼睛,要問不敢問的曉飛。 所有的人都盯著他看。 田伯端著茶水過來,正有事要稟,卻是差點一個站不穩砸到了地上,瞠目結舌道:“少爺,你的臉……” 他的臉怎么了? 曉飛眼疾手快,取了一面鏡子過來,樊之遠一瞧那臉上的紅唇印,頓時滿臉發燙。 “將軍,您就從了吧?!睍燥w很認真地建議,被怡親王盯上,這輩子估計變不回自由人了,瞧,一個紅印宣布主權。 樊之遠深吸一口氣,一邊擦臉一邊將人都轟了出去。 當晚,他躺在廂房的床上,不知是秋老虎太猛,還是心思煩躁,輾轉難以入眠,滿腦子都是某個人帶著戲謔的表情,笑瞇瞇地看著他道:“將軍哥哥,從了吧……” 第62章 云州 云州邊界, 雨水嘩嘩作響。 云溪一甩手中染血的劍,讓血珠混著雨水滴落在林間的土地上。 在他的面前,是橫七豎八的尸體, 各個黑衣蒙面,從他們身下蜿蜒出一道道血痕, 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云溪那張小圓臉上露出罕見的凝重, 望著被大雨澆灌的竹林,心說這是第幾波殺手了? “云少俠……”被幾人護在身后的幾個中年漢子緊緊抱著包袱, 戰戰兢兢。 雨勢不見小,他們全身都已經濕透了,臉上蒼白驚恐,似乎還沒從那刀光劍影的兇神惡煞中緩過來,然而饒是如此, 在被追殺的過程中還是不忘將包袱牢牢地抱著,仿佛這些是比生命還重要。 云溪回頭看著他們,于是吩咐手下道:“將死去的兄弟先找個地方先埋起來, 等回頭再來找。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得盡快啟程?!彼f著目光落在那幾個漢子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問, “老伯, 你們還走得動嗎?” “能,能……”中年漢子之中最年長的這位是田豐村的老村長, 年過半百,云溪本不想帶他上京, 實在是路途奔波又危險,這樣一個年老者怕是受不了。 然而這位村長堅持, 云溪不得不答應。 然而事實上跟他想的一樣,路途長遠是其次, 路上下毒刺殺,阻攔者無數,他們光走出云州邊境都千難萬難,還損失了幾名弟兄。 云溪從來不知道老百姓伸個冤居然會有這么困難! 而朝廷大官想要魚rou百姓卻又是那么容易! 來云州之前,他跟北行見過一面,知道了這次前來的任務。 云州之地乃吏部尚書袁梅青老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袁家出了這樣的一位天官,在當地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怕要人祖墳都得遷出來打掃干凈讓位。 上至知府縣令,下至刀筆小吏,清一色以袁家馬首是瞻,活脫脫的當地土皇帝。 袁家之人欺男霸女已經不算什么大事,難就難在連苛捐雜稅都要攏在手里。 云州不算貧窮,土地肥沃,百姓們自耕自足交了皇糧其實還有富裕,能過日子,然而若是再受袁家刮一層那只能吃糠咽菜。 更何況肥沃的土地誰都眼饞,袁家連風水稍微好一些的地方都能圈成自己的墳地,強逼著人遷出去,這些沃土自是不能放過。 不少村子接連被迫以低廉的價格強買強賣成了佃戶。租著貧瘠的土地,種不出多少糧食,最終只能賣兒賣女以身為奴。 怨聲載道,不是沒想過上京伸冤。 可惜路途遙遠不說,整個云州都在袁家的掌控之中,還沒走到城門,就橫死街頭了。 更可況就是上京也無濟于事,當今皇帝自顧不暇,哪兒還管得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