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世祖 第893節
劉規自然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做事高調,卓有成效,但做人卻十分低調,謙遜內斂。 當然,有些表現或許只是迫不得已。劉規敏銳地察覺到了榮耀背后的風險,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冷箭時時瞄準他,對于這些,從小長自宮廷的劉規,看到的聽到的太多了。 面對有些險惡的局面,劉規自然也有應對辦法,他采取了化敵為友、借力打力的策略。 先是向嵒脫靠攏,又是送禮,又是表忠心,積極取得其原諒。而面對如此識趣的后輩,嵒脫最終還是被“感化”,接納了劉規。 當然,深層次的原因,還在于嵒脫看出了劉規起飛之勢難遏個,并不是一些小動作就能輕易打擊的,而其主動靠攏自己的舉動,則更讓他感到欣慰,至少沒有投向王繼恩那老狗。 當取得嵒脫的認可后,劉規的少府監自然穩如泰山了,一有劉皇帝的信任,二有嵒脫的維護,三則本身素質能力足夠。 唯一的隱患便是站到了王繼恩的對立面,但大漢宮廷也不是一個王繼恩能夠只手遮天的。而王繼恩也在后后續的發展中反應過來,劉規不可小視,不可卒除,在官家那般信任下,一些小節小虧根本動搖不了,而大問題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思慮過后,王繼恩決定暫時放下成見,甚至主動向其投去橄欖枝,畢竟不能讓實權實職的少府監徹底投向敵對的嵒脫,那對王繼恩可沒有絲毫好處,平白樹一敵人的事,王繼恩也不干。 就這么,借著嵒、王兩名漢宮大太監之間的矛盾,劉規活動其間,游刃有余,逐漸站穩腳跟,甚至建立起一支屬于他得內侍派系…… 第344章 劉規改革 與前朝相比,大漢少府在職能上有了很大的變化,其中皇室生活事務方面是職能,在不斷的發展變遷中,基本都已被剝離,轉由宮廷各監使寺局替代,而少府本身則專注于皇室私財私產的經營。 雖然一部分職能被剝離了,但這并不意味著大漢少府的權威削弱了,相反,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加強。專注于管理皇室產業,這是皇室真正的錢袋子,與錢有關的事情,少府基本都能管,并且其他同樣服務于皇室的部門在實際工作中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少府。 即便是權勢滔天、兇名赫赫的皇城司,其很大一部分運維h款項都是來自于少府撥款,這也是在劉規站穩腳跟后,王繼恩不敢徹底得罪的原因之一,畢竟掌握著錢袋子的人,先天就擁有強大的話語權。 在大漢朝廷,少府向來和財政司被放在一起比較,并稱為內外計相,可見其影響力。而相比于財政司,少府要神秘些,受到的掣肘要少些,只需要向皇帝負責,但其掌握的財富卻是一點都不少。 大漢這幾十年,商品貿易蓬勃興起,得益于寬松的政策,相對合理的稅收,商業抬頭的趨勢明顯,官民之間經商致富的情況日益普遍,哪怕只是做貿易流通,其財富積累速度都是驚人。 當然,在這股商品經濟大爆發的浪潮中,固然有一部分普通人站到了風口,發家致富,但絕大部分利益,顯然還是被那些掌握權勢與話語權的勛貴官僚們所攫取,即便是那些聲名在外的豪商,其背后也或多或少站著權貴的影子。 當然,在這股浪潮中,皇室也是一大受益者,甚至可以說是最大受益者。大漢朝廷一年的財稅已經無限向八千萬貫的數字邁進的,但這些大部分都有固定去向,若是遇到天災、戰爭,虧空立刻就會產生,而少府管轄各項產業的價值,早已突破一億貫,這是當年劉皇帝讓少府自查之實,就已經做到了的。 而若比府庫,大漢的國庫與少府管轄的帑藏比起來,那只能用貧窮來形容了。 在最初,少府基本是什么賺錢就做什么,除了鹽、茶、酒等傳統暴利產業,一些出現在市面上引發追捧的新鮮產業,也會摻上一手,幾十年下來,少府也逐漸發展成為了一個幾乎涉及全行業、掌握海量資源的龐然大物。 大則意味著臃腫、遲鈍,甚至虧本,再加上管理上的落后,以及內部的腐化,少府的問題一度很嚴重,即便那是皇室私產,也少不了膽大妄為的人。 雖然進行過幾次整頓,也抓殺了一大批犯事的少府職吏,但都只是揚湯止沸,不解決根本問題。少府,是在肥得流油,太具誘惑力了,另一方面,又太不透明,給人可cao作的空間太大。 這種情況,一直到劉規上任,方才得到大幅度的轉變。劉規在少府任上,足足經過一年半的調研,跑遍了中原各州,乃至漠南、東北、江南,進行了大量調研,充分研究之后,便上表劉皇帝,決定對少府進行改革。 對于劉規的勇于任事,劉皇帝自然是欣喜兼欣賞,在審閱奏章之后,發覺劉規對少府的問題研究得很深,所提出的建議也很中肯,辦法可行性高,這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果斷同意,劉皇帝本就對不斷出問題的少府感到不滿,對那些總想著挖他墻角的賊盜更是深惡痛絕。 有了劉皇帝的肯定和背書,劉規心里有了底氣,于是對少府進行了大刀闊斧般的改革。 涉及面很廣,條文很多,但總結地來說,劉規主要是做了兩件事。其一,立規矩,強化組織程序,把少府過去運轉過程中諸多模糊的問題透明化,想方設法約束僚屬,限制職吏,當然配套的各項處罰也十分嚴厲,否則無從懾人。 為此,劉規甚至親自發明了一些“新型”刑罰,比如一種名為“節節開花”的酷刑,那是針對那些中飽私囊、偷盜府庫的犯人的,具體做法是,將犯人的手,從小拇指開始,一個關節一個關節地鍘斷,直到整條手臂砍掉。 左手砍完砍右手,但一般而言,很多人根本等不到整只手砍完,已然痛死了,倘若有勇士,兩只手鍘完了還沒死,那還有腳趾和雙腿呢,在執刑過程中,連自盡的機會都沒有…… 也正是有了這些嚴酷的手段,也才讓人意識到,這個劉規,當真是個狠人,雖有才學,本質依舊是個酷吏,而劉規也在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舉措中逐漸樹立權威,宮里宮外,敬畏忌憚著無數,當然,對于嵒脫、王繼恩兩位大官,劉規總是保持這謙卑。 劉規改革的第二件事,則是大批量地砍皇室產業,給臃腫的全產業瘦身,削減不必要支出,控制收支比,而經過足足三年的改革,皇室產業的瘦身計劃,總算完成。 擺脫了許多不必要抑或低收益的產業,皇室的財富非但沒有削減,反而得到了顯著提升,那些重點產業,本就屬于高利潤且帶有一定壟斷性,投入更多的資源與成本,得到的收益自然更大。 與此同時,少府在瘦身過程中,管理效率也得到明顯提升,這與劉規的高壓政策是相輔相成的,很多人就是因為畏懼劉規,畏懼那些駭人聽聞的酷刑,而不得不老實低調,而規矩,就在這份敬畏之中,得到貫徹落實。 在劉規的改革下,大漢少府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一些變化的,變得更專業化,也更精細化,同時財富的積累,進一步增加,富可敵國并不只是一個形容詞。 正是有這些明顯的成效,也使得劉規在朝廷毀譽參半,有人鄙棄他宦官的身份,認為他沐猴而冠,有人嫉恨他的殘忍冷酷,但同樣的,也有人佩服他在少府監任上的建樹,當然,這只是極其少數的一部分人。 當然,劉規是不會在意外朝的閑言碎語的,只要劉皇帝信任他,只要嵒脫、王繼恩這兩老閹不找麻煩,他就穩如泰山。 如今,借著朝廷稅改的風,劉規又進行就任以來的第三次大改革了,同樣是土地問題。 毫無疑問,不管其他產業有多大的利處,土地仍舊是皇室產業的支柱,體量巨大,收益高昂,同樣,問題也不少。而劉皇帝召見劉規,顯然是為了皇室土地的事…… 對于土地問題,劉皇帝是常年都在思考的,自然不可能忽視皇室這一塊兒,只是此前沒有被戳破,他心中也還殘存著一絲僥幸罷了。 如今,窗戶紙被捅破了,因勢而改,也就成為了一件必要的事情。 第345章 剝削者 寢殿中,劉皇帝還是以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趴在榻上,但精神儼然恢復了許多,偏著頭,兩眼略顯暗淡,但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劉規心頭直發毛。 審視只是幾個呼吸的工夫,劉皇帝開口了,語速慢悠悠的,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感情:“如今少府管理帝產,還有多少土地?” 對于這些數據,劉規一向是敏感的,幾乎可以如數家珍,何況早有準備,因此回答起來沒有絲毫滯澀:“稟官家,少府所轄土地,全國各道諸類耕地,約計有十二萬頃,山陽、燕山北道、河西有牧場約計三十萬頃,另有山林果園,其數難幾乎,仍在持續清丈中……” 劉規的回答透著一股干練之風,劉皇帝微微頷首,想了想,說道:“把這些東西,一一統計清楚,怕是不容易吧!” 聞言,劉規很是淡定,拱手應道:“有志者,事竟成,清丈土地,雖然繁重瑣碎,但畢竟只是些按部就班的事情,只需沉心穩步推進即可……” 劉規這話倒是說得實在,這畢竟是皇室的私產,縱然少不了一些蠅營狗茍之事,但強權自上而下壓下來,所謂的阻礙,比豆腐強不了多少,一碰即碎,因而清查起來,是沒有絕對性困難的,只看上面的決心。 劉皇帝欣賞的,大概就是劉規這股做事的態度,有股子心氣,很合他胃口。嘴角稍微扯動了一下,又問道:“為皇室勞作的農牧民,有多少人?” “經過新一輪清查,由各地下屬匯報少府,匯總得知,全國約有農民384500戶,牧民28340戶!”劉規答道:“不過,這些匯報,猶待進一步的核查,不過,小的預計,即便有所出入,誤差也不會太大……” 幾個簡簡單單的數據,將皇室產業眼下的一些面貌揭露出來,哪怕僅僅是一部分,也足夠令人震驚。 別的不說,僅僅是農牧這兩項傳統地產,其規模便是以萬頃計,而更為關鍵的則是,為了保證這些土地、草場的有效利用,大量的勞動力或主動、或被動地壓在上面。 僅這兩項,便有超過四十萬戶的大漢百姓在為皇室服務,以大漢當下每戶人口的平均水平,那意味著至少兩百五十萬的人,若是加上少府管轄的其他產業,為皇室服務的人,恐怕至少是突破三百萬的。這幾乎占大漢當下在籍人口的二十分之一,這樣的規模是極其龐大的。 而關鍵的是,這些為皇室產業服務的百姓,尤其是哪些農牧民,自然是不用交朝廷正稅的,否則,皇帝刮一層,朝廷再刮一層,是容易出現大問題的…… 劉皇帝一直深恨,極端厭惡那些盜取國財、偷稅漏稅、敲骨吸血的權貴,然而從皇室產業的情狀分析,吸大漢最多血的,恰恰是皇室,真正的竊國大盜,就是他劉皇帝。 當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一點,劉皇帝是深以為然,也是大漢官民的普世價值,劉皇帝享有一定的特權,經營一定的產業,是理所應當的,而劉皇帝能主動把內帑國庫加以區分,并堅持幾十年,從不取國庫之資以足私欲,這在歷代帝王之中,都是極其難得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在皇室掌握這足夠話語權,少府財政寬裕,足以滿足皇室的一切開支與需要,否則,那就是君國一體,該取用的時候不會有絲毫猶豫。 同樣的,若有人拿此類的理由,說什么不當與民爭利,那劉皇帝也是必定要打擊回去的,過去不是沒有這樣的“忠臣”,但在這方面直諫的結果,都不怎么美好,那些人的下場,也堪稱凄慘。 如果只是針砭時政,對劉皇帝為政得失進行一定的議論建言,即便觸怒了劉皇帝,也大多是個貶官的結果,再多也不過流放邊關。 但是,若想對內帑,對少府財政,對皇室私產動歪心思,那面臨的,將是劉皇帝直接而嚴酷的打擊,那幾乎是報復性的,從身體心理雙層面的。 對于名義與實際的區別,劉皇帝是始終看得很清楚的,皇室必須得擁有獨立的財政,必須要有足夠的帑藏儲備。 不只是為了與國庫區別,分開管理,避免公私混用,出現弊病,也因為,這是皇權穩固最重要的標志之一。 別的且不提,當朝廷財政,需要幾次三番地向皇室借款,以度過難關之時,誰占據主動,皇權的穩定健康,這些問題不言而喻。因此,誰要從劉皇帝碗里搶食,誰想要動皇室私產,哪怕只是一些傾向,都將遭到劉皇帝的無情懲治,而理由往往是一個劉皇帝經常掛在嘴上的詞:其心可誅。 劉皇帝長期保持這類似的心態,在少府事務上,也就形成了一種難以捉摸的風格。一方面是嚴厲地維護少府利益,一方面又對這樣的吃相感到殘酷,同時,對于一些基本問題,也下意識地忽略。 而此時,在聽完劉規的回答,沉吟許久之后,劉皇帝終于問出他此前有些刻意回避的問題:“這些農戶,每年勞作產出多少,向少府繳納多少錢糧,每戶所得報酬,又是多少?” 聞問,劉規臉上少有地露出了些遲疑,小心地瞄了劉皇帝一眼,答道:“回官家,根據過去十年少府在耕地收益的統計,每戶耕作土地在30-50畝不等,畝產各類谷物在的1.5石-2石間,每年畝產谷物約計3.8石,其中七成上繳少府,三成農戶自用。另外有桑、麻、棉、高粱等作物,其中八成由少府收取……” 劉規嘴里吐出一個個數據,劉皇帝心中則默默測算著,良久,擰著眉問道:“如此高額的負擔,百姓們的日子怎么過,不會有怨言?” 劉規臉上的遲疑之色更重了,不過迎著劉皇帝那帶著點陰霾的目光,不敢糊弄,想了想,小心地應道:“怨望多少是有一些的,不過,能為陛下勞作,是他們的幸事,眾農戶也多感榮幸,再者,為皇室耕種,可保安定,至少不會遭到他人的欺辱……” 聽劉規這么說,劉皇帝兩眼睜大了些,死死地盯了劉規一會兒,方才冷冷道:“你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是見漲??!和誰學的?嵒脫?” 一聽這話,劉規兩腿一軟,跪下連忙:“小的不敢?” 而在外邊傾聽的嵒脫,聽劉皇帝提到自己,也是嚇了一跳,幸好心理素質足夠,沒有冒出聲來。 劉皇帝臉上明顯帶著一抹羞怒的表情,斥道:“一年到頭,辛辛苦苦,七八成都收獲都交給皇室了,你和朕說,這對那些農戶是幸事?要換作是朕,只怕心中造就把那吸血的皇帝罵個狗血臨頭了!” 面對劉皇帝的訓斥,劉規縮緊脖子,忙不迭地告罪:“陛下教訓得是,是小的妄言了!” 劉皇帝并不覺得劉規的請罪有幾分真心,左右也只是裝個樣子,做給自己看的罷了。 當然,劉皇帝也沒有過分糾結于此,琢磨了一會兒,下定決心一般,吩咐道:“改!一定要改,大改!” “請官家示下!”劉規拱手道。 “為皇室耕作農戶,其每年上繳錢糧,當與朝廷稅收新制靠攏!”劉皇帝是邊思考,邊吩咐:“每畝田地,每年收取不當超過75文!” 對此,劉規明顯猶豫了下,還是躬身應是。不過,依舊忍不住對劉皇帝提醒道:“官家,倘若按此標準收取,那今后少府每年在田土上的收益,將大大減少……” 以當下糧rou價格測算,少府每年僅在農業收入上的進項,便在一千萬貫上下,即便刨除一些流通交易上的成本,剩下的依舊是筆巨款,但高收益是建立在對農戶的殘酷剝削上的。 一旦照劉皇帝的想法來,那么即便皇室土地都是肥田沃土,今后從中收取的利益,將是銳減,成倍翻番地減少。 “少就少吧!”而對于劉規的提醒,劉皇帝則是一副看得很淡的樣子:“總不能讓人說,大漢皇帝對待子民還不如一些土豪鄉紳對待佃戶……” 第346章 天子的“憐憫” 劉皇帝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同劉規討論皇室私產的問題,并且拿出了一系列減租減息、減民負擔的措施,當然,這些都是在劉皇帝的“指導”下進行的。 讓劉規想方設法地賺取利潤、積累財富,這是他所擅長的,也是他樂意做的,但是讓他從身上割rou,就不那么簡單了,首先心理上就有障礙,哪怕此前大刀闊斧地給少府產業砍枝去葉,本質還是為了追求更高的收益。 當然,最關鍵的原因在于,這種惠民惠農,昭示恩德,顯示皇帝陛下寬仁憐憫的事情,作為一個合格的忠仆,怎么可能僭越。 劉皇帝只是提出一定想法,至于細節完善,具體措施,還是由劉規負責出臺執行,同樣保證給劉皇帝辦得漂漂亮亮的。 少府對所轄土地的管理改革,可以看作是大漢這一次稅制改革的重要補充,畢竟涉及到幾十萬頃土地、草場,數百萬農牧民,這其中的份量,以大漢之體量巨大,也是不輕的。 稅制改革的核心在于土地,劉皇帝改革的初衷在于減輕小農小民負擔,緩解社會階級矛盾,不管從國家范圍,還從少府層面,在目標上都是統一的。 不過,少府的改革,帶來的轟動,明顯要更大。對于那些利益受損的勛貴而言,劉皇帝不只要割皇子皇女的rou,狠起來連自己的rou都割,做到這個程度,他們這些人,夫復何言? 而對于那些給皇室當牛做馬的黔首而言,則是人情大悅,喜不自禁,漫天的烏云由此消散,陽光與希望重灑人間…… 就像劉皇帝所說的,由于沉重的奉納負擔,那些耕種著皇室土地的農民,怨望實在不小,并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深重,尤其在過去的十來年來,各地實則發生了不少sao亂,只不過都被地方官府配合著少府鎮壓了。 而對于這一部分農民群體而言,面對壓迫,他們不敢反抗,也沒法反抗,因為他們抬頭望見的就是一片姓劉的天。站在大漢的天空下,呼吸著大漢的空氣,耕作著大漢的土地,他們根本沒有多少自由可言。 對于許多普通黔首而言,日子艱難,活不下去,有諸多選擇,經商、務工,徙邊、出海,乃至為奴為婢,不論如何,至少有選擇的機會。 但是,少府控制下的那些農戶,卻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除了像老黃牛一般被役使著勞作生產,繳錢供糧,為皇室的享受增光添彩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出路。 逃,無處可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尤其在大漢戶籍管理愈趨完善嚴格的背景下,逃戶是一項風險極大的事情。要么激烈抗爭,那就得用性命,用至親安危為代價…… 因此,長年累月下來,許多皇室佃民,早已麻木,人生一片昏暗,看不到任何希望。至于劉規所言,為皇家勞作奉獻,光榮,幸運,那就是純粹的狗屁言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