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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敬鴻頓住腳步,沒有回頭,支支吾吾道:“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br> 馮安然道:“空xue來風未必無因?!?/br> 狄敬鴻道:“我信他?!?/br> 馮安然道:“正是危急關頭, 你要萬分當心吶?!?/br> 狄敬鴻道:“我心里有數?!?/br> 馮安然沒有再說什么。 狄敬鴻從馮安然的書房出來,走進冰冷的冬夜。他抬頭望向天空,沒有一絲云,今夜愈發高遠清亮,月光如洗,像子彧的眼睛一樣皎潔發光。那里就是他的故鄉嗎?真的有八重天那種地方嗎? 如此好的一個人,像小神仙一樣干凈,怎會騙他? 不會。 狄敬鴻倏地鼻頭一酸,兩行淚沒出息地留了下來。 子彧不會騙我。 他不會。 狄敬鴻執拗地擦了一把眼睛,快步向自己房間走去。 他和馮安然聊了許久,出來已經接近子時?;腥婚g,他似乎瞄到前方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狄敬鴻沒有猶豫,下意識追了過去。那身影極快,像風一樣,沒有穿夜行衣,似是觀瀾的校服。 狄敬鴻不記得觀瀾判官哪個有這種步法。 狄敬鴻一路追過去,那人身形矯健,越來越快,狄敬鴻用上自己新學的功夫,追他也有些吃力。他往前追了百余步,那人不知為何也略作遲疑,狄敬鴻恍然間看到他的身形,突地一愣。 他猶豫要不要繼續追。 那身形好生熟悉。 他呼吸急促,頭暈沉沉,腳下像是墜了大石,邁不動步子。僅僅恍神的一瞬間,那人已經無影無蹤,消失在了樹林影帳里。 狄敬鴻站在夜風中,打了個寒顫。 狄敬鴻回到自己住處,抬手不敢推門,他猶豫又猶豫。正值巡夜的守衛路過,撞見了狄敬鴻一個人在門面發呆,問他半夜不歇息在外面做什么? 狄敬鴻胡亂應了幾句,說自己如廁,硬著頭皮推門而入。 守衛嘀嘀咕咕議論,狄敬鴻這是又怎么了,失魂落魄,撞鬼了一般。 狄敬鴻進門,屋內暖烘烘的。他心下一喜,激動地險些跳起來,子彧在屋內,他聞到了熟悉的香氣,而且,他踢到了子彧擱在門口的鞋子。甄子彧喜歡把鞋子放在進門左側,錯不了。 狄敬鴻輕手輕腳,怕吵醒了甄子彧,他靈機一動,打算在門口把厚重的棉衣脫了,避免撞見桌椅板凳。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他窸窸窣窣地脫衣裳,好不容易將棉衣全部脫了也找不到個地方放,他又不敢亂放衣裳,擔心子彧明早起來又訓人,抱著滿懷的棉衣左右為難,糾結半天最后打定主意明早要比子彧起得早,在子彧起床之前就把衣裳全給收拾好。 嗯,真聰明,就這么干,明天照例卯時之前就起床去練功。 嘖,狄敬鴻又發愁,卯時天也沒有亮,他得記住這衣裳的存放地才行,否則還得吵醒子彧的美夢。他怕早晨吵醒甄子彧,每日都是將衣裳放在床頭,起床伸手便能摸到的。想到此處,狄敬鴻將衣裳一件一件放到門口,棉袍放在最下面,里面穿的衣裳放在最上面,鞋子放在衣裳旁邊,倒騰完這一堆東西,他才放下心來,終于可以踏踏實實去睡覺了。 等他往床邊摸的時候,身上卻早就凍透了,他忍不住阿嚏,打了一個打噴嚏,嚇得連忙捂住口鼻,越是害怕越出亂子,沒走幾步哐當撞上了凳子,不多時又哐當撞上了桌子,桌角磕到了他胳膊上,疼得他齜牙咧嘴的捂著胳膊不敢繼續前行。 前面不遠處可就是炭火盆。 炭火已經燃盡,連半點火星都沒有,他也摸不清火盆到底在什么地方,可萬一要撞上炭盆,那就是嘩啦一聲。狄敬鴻發愁,夜行功夫要勤加練習了,清一道長都教了三五日了,他還是這般蠢笨。 狄敬鴻正在發愁,身上一陣寒氣,又想打噴嚏,他用力捂住口鼻,不讓那個噴嚏打出來,憋得險些背過氣去。到底,噴嚏還是打出來了,他又打了個寒顫,懊惱不已。 打從他進門甄子彧就豎著耳朵聽,甄子彧本來也沒有睡,一直在等他回來才能踏實,他在門口一通折騰,甄子彧就任由他折騰,不是吹牛說練了夜行功夫么,還說夜間行走如貓兒一樣自在,甄子彧等著他的夜行功夫,心下琢磨著,練了夜行功夫,穿回去北平的時候,他該不會害怕那無盡的黑暗了吧? 穿越的途中好黑啊,甄子彧怕,甄子彧覺得所有人都會怕,他擔心狄敬鴻也怕。 甄子彧實在聽不下去了,再往前就是炭盆,踹翻了還得重新收拾,“點上燈,就在你身邊的桌上,伸手能摸著?!?/br> 狄敬鴻正咬牙糾結,踟躇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漆黑中忽地傳來好聽的聲音,像是干涸的土地冒出一股凌冽的清泉,清澈又透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滲進去,讓人安心又歡喜。 狄敬鴻驚喜又懊惱,道:“子彧,我吵醒你了?”他伸手將桌上的油燈點亮,屋內頓時被暖光籠罩,甄子彧衣裳都沒有脫,斜靠在床頭正望著他。 狄敬鴻好看的眉毛簇成一團,“子彧,你一直在等我???”子彧為何沒有脫衣? 甄子彧起身迎狄敬鴻,順手將椅背上的外衣搭在狄敬鴻身上,埋怨道:“還不快上床,傻站著做什么,多冷???” 甄子彧埋怨中帶著心疼,伸手撫上狄敬鴻的側臉,冰涼?!翱焐先?,捂上被,別著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