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百官入殿,各自站好,文武涇渭分明,隨著承桓帝入座,一場黨爭內斗的大戲又徐徐拉開帷幕。 百官全方位、多角度地解讀出刺殺案背后的不同版本,若不是礙于丞相本人在這,怕是連情殺之類的猜測都要說出來了。 百官中有真心想要查案追兇的,有渾水摸魚的,也有心懷目的的,你一言我一語,各個黨派之間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大規模攻訐,而那些平常便不怎么參與討論、官職較低的官員依舊選擇吃瓜看戲。 丞相昨晚做了一宿的噩夢,今日氣色看著很不好,不過比起他,沈庭玨更差,一看就是昨晚被嚇得不輕。 沈庭玨:我今日也是朵柔弱可憐的小白花。 有戲可以看,爬也要爬來。 承桓帝見他體弱志堅來上朝,不由心生nongnong的憐愛,擔心人一小心昏倒下去,特意讓內侍搬了張椅子給他坐著。 沈庭玨稍微矜持了一下:“這不好吧?” 承桓帝擺擺手:“無妨,朕準許你坐,你就放心大膽地坐著?!?/br> 沈庭玨當即恃寵而驕提要求:“那我還要軟墊和靠枕?!?/br> 百官:“......?!?/br> 沈庭玨搭著承桓帝額外賞賜的毛皮,美滋滋地靠在椅背上,聽著百官間你來我往的攻訐,都在努力借刺殺一案給自已的競爭對手潑上些臟水。 斗著斗著,壓力突然給到了負責城中安危的侍衛司,隨即康王黨派和景王黨派突然齊心起來,一起給侍衛司施壓。 侍衛司隸屬禁軍,禁軍又是由太子的表弟聞驚崆掌管,雖沒有直說,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刺殺案的幕后黑手根本不需要查,懂的都懂。 肯定是太子。 畢竟誰都知道丞相看不慣太子莽夫般的行事作風,太子也看不慣丞相的文人作風,因而兩人關系向來不和。 有官員道:“王城安危至關重要,侍衛司理應嚴防巡邏,卻讓殺手當街刺殺一國之相最后逃之夭夭,按理該治罪嚴懲?!?/br> 連涑單膝跪在殿中,抱拳道:“啟稟皇上,侍衛司當時巡邏至東順城街時,見一飛賊入室盜竊,侍衛司追著人出了郊外,回來時才聞打斗聲趕過去,并非侍衛司巡邏懈怠,失了職守,還請皇上明察!” 承桓帝屈指輕叩扶手,若有所思。 “我接了侍衛司都指揮使的腰牌,雖然平日當的是閑職,不怎么管事,但若治懈怠之罪,我也難辭其咎?!?/br> 沈庭玨虛弱一咳,不緊不慢:“我怎么覺得諸位大人并非要查案追兇,而是看我劫后余生心有不甘,變著法兒要治我于死地呢?雖說我承蒙圣寵令人嫉妒,但捫心自問未曾得罪何人,諸位何至于此?” 百官齊齊側目而視,神色隱約有些扭曲。 “府中老管家曾說,我過于招搖蒙得圣眷,遲早會惹禍上身,先前還不以為意,如今細思極恐,不過膽敢對我下手之人,無非是想借機挑釁皇權,只怕圖謀不小?!?/br> 沈庭玨忽然掩面哭泣:“罷了,還是我不好,我就不應該出現在這,不僅連累家父遇害,還禍及侍衛司遭罪,怕是還會累及禁軍,累及殿下,累及皇上,都說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皇舅舅,您以后還是別寵我了,免得遭人怨恨于心,步步為營,圖謀不軌危害江山社稷,那我真是罪大惡極?!?/br> 連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好家伙。 哭戲說來就來的嗎? 沈庭玨含淚而跪:“刺殺一事還望皇上作罷,我也不想追究下去,總歸是我不好,都怪我?!?/br> 他講得這般委曲求全,三言兩句,立馬就將風向帶偏,把一樁刺殺案變成了挑釁皇權的謀逆案。 蕭寒燁瞧著自家暗衛眼含熱淚一通輸出,打心里肅然起敬。 很好。 有舌戰群儒的本事。 若非環境不允許,孤真想為你鼓個響亮的掌聲。 “說話便說話,跪著作甚?”承桓帝最吃沈庭玨那套可憐賣慘,雖然心里清楚有八成得是裝的,但那副模樣看著就是讓人憐惜,趕忙示意內侍去將他扶起來,視線掃視過底下一臉復雜的眾大臣,沉聲道: “如此說來,這樁刺殺案,實則是沖朕來的?今日敢殺朕最寵愛的外甥,明日就敢殺朕,諸卿覺得呢?” 百官當即跪了一地,很是惶恐。 紀章朝一文官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出列而跪:“啟奏皇上,老臣以為此案尚未查清,不可輕下定論,況且于街上公然下手,這般潦草行事,倒更像是私人仇怨?!?/br> 丞相吹了吹胡子,剛要張口回懟,卻聽見自家兒子咳嗽兩聲。 丞相居然瞬間就讀懂他的意思——讓我來。 沈庭玨微微側眸,看著跪在殿中的官員:“大人此言也有理,我就一性情中人,素來都是有話直言,又心懷百姓,礙了誰的眼惹上仇怨倒也不作為奇?!?/br> 沈庭玨摸摸下巴:“我想想啊……嗯……興許是我為學子修建書院一事,惹了許多人不快吧?” 話落,沈庭玨將視線投向了謝閣老。 其他人見狀,也隨之看去。 一時間,謝閣老成為了萬眾矚目的存在。 謝閣老臉色微沉,渾濁的眼珠直盯沈庭玨:“小侯爺所言,莫非是在懷疑老夫買兇殺人?” 沈庭玨聲音溫和:“清者自清,閣老不必急著動怒,就算是你干的,我也不會怪罪,有什么話咱們說開就好,鬧起來也是給皇上徒增煩惱,沒必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