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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他等到了結界撤下的夜晚。繞過輪班巡夜的弟子后,他摸索到了沈延年的雅居。只是這雅居大門緊閉,高墻林立,他著實不好進去。 自打開始修煉,他的中二夢徹底破碎,因為他的資質很一般,一般到他自我懷疑郁湘塵究竟為何要將他收入她名下。就因為資質一般,他連最基本的扶搖功都不怎么利索。 現在,他有點懷念楚將離的身子了。 “走地雞”好不容易躍上了一丈有余的高墻,卻在借著月光看到墻內環境之后徹底愣住了。 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要說是一個荒廢了的庭院都不為過,人家荒廢庭院至少還雜草叢生,可這里植物枯敗,水池枯竭,連生命力最頑強的苔蘚類都不復存在。 沈延年在這樣的地方待了八年?他怕是瘋了吧! 關心則亂,就在他想急忙跳下去的時候,他的扶搖功運行不穩,所以非常狼狽地摔了下去。好在下方是一片枯草堆,否則他得摔個夠嗆。 沿著小徑往里走,他踏上雅居的前廊。 “吱”的一聲,木質前廊因常年無人走動,發出了細微的聲響,嚇得他趕緊縮到一個巨型的花盆后自欺欺人。但是整個院落靜悄悄的,除了他因為緊張加粗的呼吸聲與加快的心跳,便什么都聽不到了。 尹陸離小心翼翼地從花盆后出來,如同做賊似的,躡手躡腳地踏上木質地板。這雅居同樣坐北朝南,呈倒寫“凹”字形,沈延年的臥寢在正房,東西兩處廂房是他放置書籍,器樂以及各類法器的地方。 正房的大門虛掩著,他以極其小的幅度推開木門,盡可能不出聲。 滿月的月光隨著門縫一點點撐開而鉆進房中。 待到門縫足以讓他側著身子進入,他便小心翼翼地擠了進去。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不要發出聲響上,對其他方面并未太過注意。待到他整個人進入房間,他才突然看到黑色的藤蔓以雷霆之勢朝著自己飛來,最后停在距離他的雙眼不過毫厘之間的位置。 月光之下,藤蔓前方的銳刺間或閃過一絲光亮。 尹陸離“咕嘟”一聲咽下口水,覺得眼前尖銳的藤蔓似乎在“盯”著他看。兩者僵持了良久,尹陸離一動不敢動。 但是過了一會兒后,藤蔓卻動了。藤蔓將兩者的距離拉開了一點,并收回了藤蔓上方的銳刺,轉變成較為光滑的狀態。 尹陸離這才松了一口氣。 藤蔓如此做應該是為了保護它的主人,現在得知沒了危險,它自然放松了警惕。 然而尹陸離剛有這個想法沒多久,魔藤又開始動了。它貼上來,用芽尖小心翼翼地觸了自己的臉,隨后又輕輕碰了鼻尖左側的朱砂痣。 他覺得臉上癢癢的,然而除了轉動眼珠觀察幾條藤蔓的動向,他再也做不了什么。 突然間,魔藤從他身上挪開,轉而瘋狂地扭動起來,就跟水中隨波逐流地水草似的。有幾條藤蔓甚至還開始編藤環,一連編了好幾個,將他身上可以套藤環的部位全套上了。 尹陸離知道,眼下這情形,大概是沈延年的靈藤又開始發瘋了。 隨后,漆黑的藤蔓束縛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拉向某個地方。那地方自然是沈延年所在的位置。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了兩步。 靈藤嫌他走得不夠快,直接把他橫抱而起。 尹陸離剛才所在的地方是客廳,而這次所到之處是位于客廳右側的榻間。藤蔓幫忙拉開了榻間大門,他緩緩進入,卻看到漆黑的藤蔓鋪滿了正個地板。 這些藤蔓在感受到外人入侵之后,紛紛像蛇一樣揚起了“腦袋”。有幾根藤蔓甚至生出了銳刺。 結果這些生刺的藤蔓還未來得及戳上來,就被抱著人的藤蔓攔下了。 尹陸離對著正在“撕逼”的藤蔓投以鄙夷的目光,心說這些藤蔓不是都出自沈延年的身體嗎,怎么這會兒打起來了。 但是一想有些植物為了生長的“自私行為”后,他便不覺得奇怪了。 最后,抱著尹陸離的的根藤蔓“獲勝”。它們將人放了下來,拉著他的手繼續走向沈延年。 腳下的藤蔓自行讓出一條道路,由著尹陸離走了進去。 從穿去原世界,再穿回來拜入華音閣,以尹陸離的時間軸,他也已經快一年未見到人。如今終于要見到,他心里也不免緊張。 繞過擋住榻間大門的屏風,他終于找到了躺在床榻的沈延年。但是沈延年的狀態再次讓他心頭一顫。 沈延年的頭發,全白了。 沈延年被無數藤蔓當成白色花蕊似的簇擁著,身體呈現微微漂浮的狀態,因此,他那頭未打理的銀絲就像瀑布式地傾瀉下來,多余的白發稍顯凌亂地散落在床榻上。 此時的沈延年,容貌與二十剛出頭時并無兩樣,只不過看起來更加成熟一些。 尹陸離從來不知道失去一個朋友對沈延年來說會有這么痛苦?!兜溗吩?,卿玉死的時候沈延年也白過頭,只不過是額角一縷。但是此時,沈延年整頭全白,連眉毛都褪成了白色。因為被經脈內傷反復折磨,他的唇色也極其蒼白。 這樣一來,從額角延伸出來的黑色圖騰看起來便更加可怖了。 藤蔓繞到尹陸離身后,再次輕輕推了尹陸離一把。 尹陸離又往前走了兩步,隨后看到沈延年睜開了通體漆黑的眼睛,從凌空側躺變為起身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