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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立場而言他不能回答,作為同行他為其感到可憐可悲,更重要的是,飛行員的機號和巡航安排連對家中父母妻兒都要保密,沒那么容易被外人探知。他相信身邊的戰友,他賭自己的身份沒有暴露,對方一定是在試探他的反應,想詐他開口。 跟蹤定位顯示,D3在航行一段時間后再次趨近防空識別區的邊緣游弋挑釁。君洋和僚機前往驅逐,奉命將其驅趕至防空識別區以外。 D3仿佛就在等他來似的,進入視距,二人并駕齊驅,D3飛行員沒頭沒尾地說道:“之慎王子請我代為轉達,如果你愿意來,他會為你安排盛大的歡迎儀式,請你認真考慮?!?/br> “最后一次警告,請在十秒鐘之內離開這一空域,否則我機即將對你發起攻擊?!本髴B度強硬,左右搖擺機身,亮明翼下掛載的12枚格斗彈——這些格斗彈只要有一半打在D3身上,不要說遺骸了,他能讓它連渣都撈不回來。 說罷,他cao縱戰機一個倒翻,移至D3身后,這樣一來,D3龐大的機身完全暴露在他的攻擊范圍內。 “你還有五秒鐘?!彼蜷_火控雷達,對D3進行鎖定。 兩機相隔距離遠小于最小逃逸距離,一旦君洋發射格斗彈,D3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逃脫。 D3以偵察見長,雷達功率更大、精度更高,恐怕在君洋打開火控鎖定的一瞬間它駕駛室內的傳感警報已巨響連天,嗷嗷嗷嗷。 D3不得不灰溜溜地調頭返航,眨眼消失在天際。 巡航任務結束,著艦后僚機飛行員來找君洋商量執勤報告:“剛才那個人說什么?咱怎么寫?” 君洋泰然自若:“管他說什么?照實寫,聽見什么寫什么?!?/br> “不大對勁?!睉鹩驯П郯欀碱^,“那個之慎前段時間不是說已經找到他哥的兒子,正在接觸了么?這會兒搞‘歡迎儀式’……他這話什么意思?” 戰友自言自語,又搖搖頭:“他為什么老盯著你喊,不喊我?” 有國安部和陳參謀的交代,君洋不便說,只不緊不慢地換衣服,回了句:“不知道,吃飯去?!?/br> D3在應急頻道里說的話,方圓幾百海里的同頻率都能聽見,就像站在廣場中央的舞臺上,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獨獨朝他喊了一嗓子。 上了天,他是枯桃艦延伸到天際的作戰武器,他可以人機合一,無悲無喜干凈利落;著了艦,他也是個普通人——一連幾日,枯桃艦上交頭接耳,探討D區這一舉動的各種猜測甚囂塵上,不知是聽者有意還是海風吹多了,君洋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人也愈發沉默。 月暈知風,礎潤知雨,休息日一早,他躺在艙室時接到喊他上樓的電話,預感就不是太好。 “君洋?!敝笇T語氣鄭重,“有一個重大項目,現在到了關鍵時期,要挑選經驗豐富的艦載戰斗機飛行員,擔任海軍航空兵飛行學院的教官。鑒于你的日常表現和上次反海盜行動中出色的協調能力,我們一致認為你去是最合適的?!?/br> “教官?”指導員向來不茍言笑,君洋盯著他的臉看不出端倪。 他問:“教什么?K2020?” “不是?!敝笇T招招手,示意他到近前來,“目前還在遴選階段,沒有正式確定人員安排之前,項目一切保密。不過應上級要求,你要提前去準備教學計劃?!?/br> “要去多久?!本髥?。 去學院,當教官——必然要離開枯桃艦,離開一線,離開1151。 他是教一學期、兩學期,還是一年、兩年? “具體去多久,現在還沒人知道?!敝笇T語重心長,“這是光榮的使命,也是漫長的征程?!?/br> 字里行間,預示著此去時間不會短。 君洋不由自主地問:“我走之后,1151呢?” 指導員用眼神示意他別擔心:“軍區會安排人來,接替你的位置?!?/br> 君洋:“……” 他寸心不昧,俯仰無愧,他想過向組織從頭到尾解釋一遍,也想過聯絡國安部的人來自證清白,但他唯獨沒想到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他就要離開。 “我不去?!本笮睦锔Z上來了一股無名火,生硬地說,“不是還在選人嗎?我去了也選不上!” “這是命令?!敝笇T被頂撞,拉下了臉,整間辦公室的氣氛凝結。 一老一少脾氣都是出了名的犟,眼神交接互不相讓。 片刻后,指導員若有所思,想起了些什么,緩和了語氣,道:“你是我見過最好的飛行員,也是優秀的隊長,我衷心希望將來有一天母親海上空的飛行員都能像你一樣,是這個——” 他伸出了大拇指。 君洋擰過頭,眼眶發酸。 都像他一樣,卻唯獨沒有了他。 “是因為那天巡航的事嗎?”他必須問個明白,“我想知道,是不是國安部說了什么——我從未向D區任何人透露我軍消息,我不知道那架D3上的人是怎么得知我的機號甚至飛行安排的,又或者是臨時起意也好,但無論如何,一定不是從我這里得到的消息?!?/br> 指導員毫無意外之色,顯然已從陳參謀那里知道了之慎入境的事,聽完拍拍他肩膀:“別多想。組織是想鍛煉你,培養你?!?/br> 后面指導員又滔滔不絕地說了許多,可君洋已經聽不見了。 他曾為山海關的賞識而豁出命打拼,如今又被遺棄遣送,他腦海中嘈雜的噪音如潮水漫漲,眼前只能看見枯黃倒塌的野草,和一堵遮擋住天空的灰色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