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愕然地放下刀,顧澹舉著自己的手指呆呆看,指尖被割傷,傷口在往外滲血。 張嘴將手指含住,顧澹皺眉,他終于真切意識到這些東西,這一箱的東西,都是打仗用的。 他仿佛看到當年武鐵匠丟棄郎將官職,牽著他的愛馬越影遠走他鄉,馬背上托著各式武器,如同背負著他沉重的往昔。 想象他在戰場上砍倒馳騁而來的敵騎,血沫飛舞,血雨澆注,他冰寒的鐵甲染上猩紅的雨點,他的模樣猙獰似惡鬼般。 顧澹的傷指被武鐵匠拉到跟前看,它沾著口水,血還在不停地從細長的傷口往外冒。武鐵匠從身旁扯過一片葉子,用葉子裹住傷口,他抓握顧澹的手很暖,他對顧澹說:“按住?!?/br> 顧澹乖乖地按住受傷的手指,為一種惆悵而失落的情緒支配,他多希望武鐵匠沒將這些東西挖出,多希望他只是個鐵匠。 哪怕很多事情,武鐵匠從不告訴他,可顧澹不傻。 那兩個尋找武鐵匠的人,還會來找他,戰爭已經一觸即發,武鐵匠恐怕很難再在孫錢村住下,過著隱居生活。 武鐵匠把武器放回木箱,他扛起箱子,沿來時路回走,此時天邊一輪淡淡的月升起,太陽已經沉淪。 撕掉粘在手指的葉子,割傷的刀口已不再流血,顧澹把傷指藏進手心,他望著前方漸行漸遠的武鐵匠,將自己的腳步加快。 顧澹追了上去,而武鐵匠也正回頭看他,等他,兩人相伴一起走。 夕陽正沒入坡地的草叢,四周靜寂,只有晚風嗚咽。 夜里,武鐵匠在屋檐下磨刀,顧澹待在寢室里,他漫不經心地折疊晾干的衣物,這些衣物有顧澹自己的,也有武鐵匠的。 顧澹本不想出屋看磨刀的武鐵匠,但他等武鐵匠等了好久,好久?;艋舻哪サ堵?,那是刀刃貼著礪石研磨的聲音,那是刀刃被打磨得更鋒利的聲音,那是戰斗的前奏曲。 顧澹在房中終于再聽不下去,他舉著油燈出屋,對武鐵匠道:“百壽,你明日把官兵帶到寨門前,能不能就獨自回家?別參與戰斗?!?/br> 武鐵匠抬頭看顧澹一眼,低頭繼續磨刀,他神情專注,他的手指貼住刃身,打磨刀刃的手法相當嫻熟。 自己叫來的官兵,當然是要自己指揮,哪有不去的道理。 顧澹把油燈放在地上,他來到武鐵匠身邊,他張開雙臂從背后摟住武鐵匠,他還是第一次這么做。 臉貼在武鐵匠溫暖的背上,顧澹用極小的聲音說:“你可別死呀?!?/br> 武鐵匠身影一怔,他停下磨刀的動作,回過頭,詫道:“你這是?” 顧澹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現代人,從沒見過烽火,廝殺,光是想象就令人畏懼??次滂F匠不停在磨刀,他是真得覺得明早武鐵匠跟隨官兵進山,可能就回不來了。 “我看起來像似明日就要死的人嗎?”武鐵匠啞笑,他的手摸向顧澹摟他腰身的手臂。 就幾個山賊而已,不至于。 雖然很少表露出依戀之情的顧澹,突然這么將他抱住,他還挺受用。 以武鐵匠對顧澹的了解,顧澹不是個脆弱的人,會做出這樣的舉止,顯然他真得很憂心。 “石龍寨全寨也就百來人,能作戰的大概五六十人,這幫山賊裝備粗陋,武藝堪憂。官兵有三百人,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跟朝廷正規軍都打過仗,何況是幾個小毛賊。明早上山打一戰,隔日午時我就能回來?!?/br> 武鐵匠既然借兵剿石龍寨,肯定是要一勞永逸,以絕后患。 第23章 院中寂靜,燈火昏黃,磨刀聲時斷時續,武鐵匠忙于手中事,顧澹跟在一旁。 顧澹靜默不語看著,像似在想著什么。 武鐵匠道:“你先回屋睡,我一會進去?!?/br> 顧??聪蛭滂F匠正在打磨的刀,這把就是白日割傷他手指頭的刀,武鐵匠說過這叫障刀,顧澹問:“你說殺山賊不難,那你干么一整晚都在磨刀?” 還一把接一把,殺山賊需要這么多種刀嗎? 武鐵匠正在將經過磨礪的刀擦亮,他手指夾住刀刃,拿起細細地看,聽到顧澹的話,他動作一滯,隨后,他緩緩道:“磨這些刀,日后有用?!?/br> 顧澹本來背光坐著,聽到武鐵匠的話后,他轉身去拿地上的油燈,他的手指不聽使喚,勾了兩下才勾住燈盞。 驟然站起身,顧澹捧著油燈,徑自往屋里走去。 走至寢室,顧澹用力將房門關上,他感覺猶如心口被人猛擊一拳,沉悶得喘不上氣。 武鐵匠挖出的那些刀,都是軍刀,尤其那把叫陌刀的刀,那絕對是特殊兵種的武器,普通戰斗根本用不上。 武鐵匠說日后用得上,看來他參與對石龍寨的征討后,極可能是要去打仗了。否則他有一柄橫刀可以使用,他根本無需將掩埋了五年的武器全部挖出。 當初他埋葬這些東西,埋得那么深,和死去的戰馬一并掩埋,明顯是不打算再用它們,而今卻一一挖出,用礪石磨利。 武鐵匠放下手中的障刀,他慢慢擦了擦手,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籠在月色里,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他的腳步踟躇,他進屋找顧澹。 顧澹躺在床上,身體背對著門,他聽到武鐵匠推開房門,進來的腳步聲,他干脆把被子拉上去蒙頭,看都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