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看向李長天的雙眸，目光堅定，語氣鏗鏘。

    “正因如此，我才要來?！?/br>
    李長天愣了愣。

    他忽然深吸一口氣，朝燕殊笑了起來。

    燕殊微怔。

    李長天愛笑，或爽朗，或不羈，或肆意，這些笑容燕殊都見過。

    除了這樣滿是意氣的笑，燕殊還在李長天臉上見過一種笑。

    苦中作樂的笑。

    那時候的李長天，被人誤解，被抓受刑后，偏偏不哭也不嚎，只是在笑。

    而如今，李長天臉上的笑，就像那種極度的哀痛過后，熬到最后也只能無奈笑一笑的神情。

    這樣的李長天，讓燕殊感到莫名地不安。

    燕殊剛要問發生了何事，卻見李長天重新躺倒在草垛上。

    他雙手枕在腦后，笑著說：“嗐，是我小看你了?！?/br>
    李長天語氣輕松，笑意淺淺，苦笑在他臉上轉瞬即逝，仿佛只是燕殊的錯覺。

    “李長天?！毖嗍廨p輕蹙眉，俯視躺在草垛上的李長天，“你這是怎么了？”

    “我？”李長天彎眸，“我沒事啊，對了，分開這么久，我和你講講這些日子我瞧見的趣事吧？你聽嗎？”

    燕殊：“聽?！?/br>
    雖然行軍乏味，但也確有趣事。

    比如厲斬風和長孫柏每次吵架，李長天都會在心里偷偷記下誰能吵贏，而到昨日，長孫柏吵贏了九次，而厲斬風只吵贏六次。

    比如他和關系好的將士去摘行軍路上看見的野梅子，結果那梅子有毒，吃了以后個個歪嘴，足足三天才緩過來。

    又比如，他和衛既偷偷去找藏酒的地方……

    李長天沒和燕殊提到衛既已犧牲的事，他笑著說著趣聞，仿佛明日他仍會和衛既一起再去那處尋酒一般。

    “師父挖出酒，把封泥一拍，猛灌了兩口?！崩铋L天說，“誒，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可沒喝，當時師父勸我喝酒，我一想到……”

    李長天忽而頓了頓。

    他看了燕殊一眼，猶豫片刻，還是故作坦蕩地說了出來：“我先是想到你討厭酒氣，而后又想到軍中禁律，就沒喝?！?/br>
    李長天話音落，他和燕殊之間靜了片刻。

    “其實我……”半晌，燕殊緩緩開口，“我并不討厭酒氣?！?/br>
    “??？！”李長天一臉迷茫，“可那時候在白帝城客棧，你明明說你討厭酒氣啊?！?/br>
    “你……”燕殊頓了頓，說，“且好好想想那日?！?/br>
    李長天沉吟半天，還是沒察覺出個所以然來。

    燕殊逞一時口快，現在也后悔了，道：“罷了，別想了，時辰不早，回去歇息吧?！?/br>
    “好?！崩铋L天應道。

    燕殊站起身，朝仰躺在草垛上的李長天伸出手。

    李長天微怔過后，握住燕殊的手，借他的力站起身。

    “多謝，多謝?！崩铋L天朝燕殊笑，是那種恣意的嬉笑，瞧不見之前一瞬顯露的苦澀。

    他當真，藏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