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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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鳳儀宮?;实劭吭谲涢缴嫌貌?。 皇后取下護甲,替皇帝揉著腦袋:“妾身有事,想與陛下商量?!?/br> “何事?” “淵庭的歲數,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再不管他,臣妾這做jiejie的,也無顏面對先父了?!?/br> 皇帝半閉著眼,低嘆一聲:“朕意也是如此。這幾日,夜里心神不寧,每每閉上眼,便是淵庭背著朕,從刀山火海里殺出來的畫面。那場戰事,慘烈至極…” “陛下,”皇后握住皇帝的手,溫聲道:“過去的事情,便讓它過去罷。這幾日冬獵時,還請陛下與淵庭說一說娶親的事?!?/br> 皇帝睜開眼,與皇后對視:“好?!?/br> — 上京城西幾十里,有一處圍獵場。春節前,正是冬狐貍,鹿,熊肥碩的時令。前幾天剛下了一場雪,獵場密林草原,蒼白一片,哪里有這些肥碩的畜牲,就看的更仔細了。 自從新皇登基,天下開泰,民間的風俗也多了起來。圍獵時,打幾匹肥碩的獵物,更是意味著,來年,也是個富足,安樂的年頭。 校場里,林與練完劍,氣喘吁吁的走到臺側,放下刀柄拿毛巾擦臉。他與沈淵庭關系尚好,是一同從戰場里殺出來的兄弟。眼看著旁邊這冰塊人,只顧著低頭,看著軍事防布圖。 “得了,別看了。都看了一年了,還沒看夠?”林與敲了敲桌子,粗聲粗氣:“屠戶還知道過年時不殺豬,你這王爺還這么認真做什么?” 沒有人回應他。林與正色起來:“過幾天圍獵,你就不用去看看你的銀蛟?” “說真的,我們兄弟兩個是時候下下酒館子,活泛活泛筋骨了?!彼跣踹哆叮骸奥犝f淮河邊上,新開了家酒館。里面的姑娘,是一個比一個貌美,要不然和哥哥我去瞧瞧?” “你自己去吧?!鄙驕Y庭頭都沒抬:“過幾日是離兒的生辰,我離不開?!?/br> “又是離兒,離兒也大了,你天天圍著他轉,你是他爹還是他娘?就算是他父親當初救了你,你這表叔當的也夠格了。你可別告訴我,你不娶親,也是為了離兒?” 沈淵庭的目光顫了顫,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著他。 林與心里一慫,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揮了揮手,跳下高臺:“得,當我沒說,我自己去喝酒。等圍獵時,定多打幾只熊崽子什么的,狠狠贏你一把!” 回到府上,天已擦黑,長長的回廊點起一盞盞燈。 面前的仆人瞧見一匹快馬,在暗沉的暮色中,以很快的速度向王府奔來。便拿起大鑰,推開門:“候爺歸!” 仆婦都推開門,恭立在門邊。 “侯爺歸!” 銀蛟馬跑了一陣子,無聊的打著噴嚏。沈淵庭自馬背上跳下,管家接過韁繩,笑道:“侯爺可算是回來了。小的這就去命廚房做飯?!?/br> “離兒呢?” “小公子在房里,奶媽子看著呢?!?/br> 沈淵庭疾步走到西院,推開門。沈離正坐在書桌前,盯著窗外。 奶媽子嚇了一跳,俯身行禮:“侯爺萬福?!?/br> “起來吧。叫大公子去正廳,說要用晚膳了?!?/br> 奶母應聲,退下。 沈淵庭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走到沈離旁邊:“離兒今日讀了什么書?” 沈離不說話,大眼睛空空蕩蕩的,看著窗外。即使窗外什么都沒有。 沈淵庭附身,拉著沈離的手:“走,和表叔一同去用飯?!?/br> 燈光將一大一小的身影都拉長。 諾大的王府,沉浸在與平常別無二致的沉默中。 打掃的兩個婢子,將地上的樹葉掃到一堆。 “每天晚上,都是這么安靜,沒有一點笑聲人氣兒?!?/br> “也是,誰來說話?咱們王爺話少,小公子不會說話,大公子不知道說什么。這府上,一個能說得上話的女人都沒有?!?/br> “說起來,侯爺也到了娶親的年紀。怎么沒人來說一說呢?” “誰敢說?縱使侯爺是當今攝政王,皇后娘娘的親弟弟,獨自一人把陛下從死人堆兒里背出來的人,身份多高貴啊。也只有皇后娘娘,有指親的資格了?!?/br> “再說,咱們姐妹倆說悄悄話,就侯爺那種,一天的話加起來都超不過三句的,就算來了個活潑些的王妃,最后也得活生生的憋沒了?!?/br> “…………” 燈火通明,婢子將一切都打點好,退了出去。桌上,三個沉默的男人,相對無言。 用晚膳前,沈淵庭替沈離擦手,目光平靜:“過幾日的冬獵,你就不用去了,潛心在家里讀書?!?/br> 沈珩悶悶不樂的戳著筷子,甕聲甕氣:“是?!?/br> 再呆下去,憋的頭都要大了!他要早日娶親成家!早點從表叔府上搬出去! 想著想著,沈珩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張臉。他壓下心底的悸動,不再去想。 傅家,仆人在掛紅燈籠。 傅寶儀手里捧著小暖爐,指揮:“再高些,向左一點。對對對,就是這里?!?/br> 寶柒在雪地里和綠芝玩雪,堆著雪人。 傅家并不大,兩進兩出的小院子,干凈,整潔,掛上了紅燈籠,有了年的味道。 傅寶儀叮囑了寶柒幾句不要著涼之類的話,就回了屋里。隔著道門,就聽見母親在與父親爭辯:“你那微薄的俸祿,連家中的日?;ㄤN都不夠。寶儀也是大姑娘了,卻從來沒有向我開口要過胭脂水粉一類。你竟然還在外面與別人喝酒!這像什么話!” “這哪里叫喝酒?”父親微弱的辯駁聲投過門檻:“文人雅客,流觴曲水,你怎么會懂得?” “好,我不懂,我是婦人,不懂你那高雅的長篇大論,可就要過年了,家里的仆婦卻走了兩個,連拿的出來的柴薪都不夠……” 北風寒凜,呼嘯而過。 傅寶儀的手指僵了僵,沒有推開門。 她垂下眼簾,撫平衣角的褶皺,默默走開了。 第5章 她無所謂 傅寶儀是這樣覺得,錢不用太多,但是得夠用。攤上一位這樣視金錢如糞土的父親,寶儀并不埋怨,只是有些心疼母親。所以,她打小就有了補貼家用的思想。小時候跟著夫子去書院里抄書,又能寫字,又能賺幾吊錢。大了些,她喜歡去山上挖草藥,山里的奇珍異寶可是多了去了。 托父親的福,寶儀什么都懂一些,小時候跟行醫的舅舅學過,連替人看些小病,也不在話下。 有許久都沒有去后山挖草藥了。傅寶儀緊了緊肩膀上的毛絨披肩,看了看天色,這幾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氣。等過幾日夫子把學堂里的事情了結后,她也就有了去后山挖草藥的時間。 第二天,果然是個萬里無云的好天氣。綠芝一大清早就吧寶儀從床榻上弄了起來:“小姐!夫人叫你隨她一同去街里采買呢!快起來?!?/br> 傅寶儀剛睡了甜美一大覺,身子懶洋洋,不想動彈。她半睜開眼睛,問綠芝:“怎么了?” 綠芝拿著帕子給她擦臉:“夫人說,過幾天就是除夕了,祭祖的東西還沒買全呢,叫小姐一同去?!?/br> 寶儀這才坐起來,芙蓉面,眼含春,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穿衣梳妝。 馬車慢悠悠的,快過年了,街上人擠著人。夫人只帶了一個婢女,同寶儀在楊門前路口下了車。 女眷們都帶著斗笠,薄薄的一層紗,把臉龐遮蓋住。 祭祖要買畜rou,時興水果,五谷雜米,新出的彩布。買彩布時,傅夫人看店里人太多,便叮囑傅寶儀在車里等著。 寶儀說是。 她挑開簾子,看路旁的景致。 忽然,騎著高頭大馬的少年郎猝不及防闖進路口,看見她,又急急忙忙把馬喝住。 是沈珩。 傅寶儀放下遮面的兜帽:“你怎么來了?” 沈珩悶悶不樂:“老遠就看見了你家馬車從府上出來,女眷又多,我不好說話。就慢慢跟著?!?/br> 傅寶儀溫聲:“小王爺有什么事嗎?” 沈珩像是憋著一口氣似的:“這幾天怎么在私塾里沒見你?” “我的年紀到了,以后大概都不會去了?!?/br> “以后都不去了?” 沈珩又低下頭,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縱然自己再木訥,傅寶儀也察覺到了幾分。 只是可惜,她對他,只有同窗之意。 她笑了笑:“我母親快出來了,小王爺還要同我說話么?” “那……”沈珩騎著的馬兒好像有些不安,原地打轉,他抓住了韁繩,“那,你除夕時,會出來看花燈么?” “說不好?!备祵殐x想了想:“若是家里有事,就出不來了?!?/br> 沈珩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時候,傅夫人從布店里出來。寶儀伸手接布,再回頭看,街里已經沒有他的影子了。 傅寶儀心里嘆了口氣。 他是個好男兒,她也知道??上Ъ揖硲沂?,實在是相差甚遠,很難有結果。京中的姻緣,除了二人相悅,身份也是層不可逾越的阻礙。沒有結果的事情,還不如不去想,空費心思。 傅夫人眼尖,認出來了剛剛打馬而過的少年是當今攝政王的表侄兒,還經常來找自家女兒。傅夫人是過來人,什么都懂,她微微笑著:“這些天,那小王爺可是總來我家附近呆著,莫不是來等你的?” “沒有!只是路過罷了?!备祵殐x低頭,看著買回來的染布,上面用金線紋著花紋。 傅夫人眼神慈愛,看著寶儀。是啊,她的女兒長大了,如同一枝正在月光下悄然綻放的嬌花,她臉紅時,比日月朝陽還要奪目,被她柔軟溫酥的目光注視時,哪個男子不會心動呢。 女兒大了,父親母親的總要尋一門好親事。 傅夫人對沈珩滿意極了。她閱人無數,看人的目光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若是小王爺來年提親,傅夫人也不會拒絕。想到這里,她不禁眉開眼笑。 馬車慢慢的行駛在路上。 — 忙碌了一整年,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的冬獵就要開始。城西獵場,皚皚白雪在陽光的照射下反著白光,綿延無際。遠處是參天的雪山,密林茂盛,形成了天然的打獵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