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他們是戀人關系，抱了也就抱了，可現在這樣算什么？

    不過是讓江絮白白看自己的笑話……

    今天一天顧輕舟都沒怎么走出辦公室的門，就算出去也盡量避免跟江絮有任何眼神或者言語上的交流，前幾天的境況一下調了個位置，現在江絮是貓，而顧輕舟是老鼠。

    臨近下班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眾人都三三兩兩的離開，李思傲這一組人還在加班，做著最后的收尾工作，江絮已經忙的差不多了，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他隨意掃了眼，結果發現是方洽發來的。

    方洽：可以出來一下嗎，我有話想和你說。

    江絮見狀動作微頓，下意識看向方洽，后者卻并沒有看他，而是從座位上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到了外間。

    江絮神情有些微妙，指尖規律性的敲擊著桌面，像是在思忖著什么，末了還是起身跟過去，誰曾想卻引起了李思傲的注意：“你干嘛去？”

    江絮從桌上拿過杯子，隨便找了個理由：“我出去接杯水?！?/br>
    電梯旁邊就是樓道口，平常沒有什么人，現在就更是安靜，方洽走出辦公室后，回頭看了眼，見江絮跟上來，這才稍稍放心。

    江絮抓了抓頭發，看起來有些頭疼：“找我出來有事嗎？”

    方洽聲音比平常溫婉了許多，緊張擺弄著手指，說話有些磕磕絆絆的：“就是……今天是七夕節你知道吧？”

    江絮沒說話，靜等她的下文。

    方洽臉有些紅，低著頭不敢看他，末了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江絮，我們年紀都差不多，平常性格也合得來，我挺喜歡你，最近我家里人一直在催婚，我也是沒辦法了，如果你愿意的話，能跟我試著處處嗎？”

    方洽喜歡他，辦公室的人或多或少都能看出點那么苗頭，只是江絮沒怎么放在心上，他聞言沉默一瞬，頂著方洽緊張且暗藏期待的眼神，念及對方是名女生，盡量委婉一下措辭：“對不起，我覺得我們兩個可能不太合適?！?/br>
    “……”

    方洽大抵沒想到他拒絕的這么快，連考慮都沒考慮，身形一僵，面色煞白，有那么瞬間眼圈都紅了，她家里雖然不說是大富大貴，但也算父母嬌養著長大的，加上長得漂亮，從來都是被異性追逐的那一個，現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心儀的男生告白，沒曾想卻收獲了這樣的答案，面子里子都有些掛不住。

    方洽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壓著哽咽，問道：“不能試試嗎？”

    江絮搖頭，避開她通紅的眼睛看向一旁，恍惚間卻發現轉角處有一道人影閃過，不由得皺了皺眉。

    方洽見狀心也沉到了谷底，沒有再說話，轉身用力擦掉眼淚，繞過他徑直離開了。

    江絮心想讓李思傲看見不好，就沒有跟著一起進去，而是在茶水間磨蹭了許久才走進辦公室，彼時方洽已經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李思傲也關了電腦準備走。

    江絮隨口問道：“你弄完了？”

    李思傲聞言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些什么，又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道：“嗯，我先走了，時間不早，你也趕緊回去吧?！?/br>
    江絮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把u盤拔下來放進包里，正準備離開，結果發現經理辦公室里的燈還亮著，想了想，走過去隔著門壞心眼的道：“還不走呢，這棟大樓晚上可鬧鬼，上個月對面有人跳樓，都沒救回來?！?/br>
    江絮說完順手還把燈給關了，自己在門口等電梯，然而沒過一分鐘，就見顧輕舟就從里面走了出來，神色一如既往冷若冰霜，看也不看他。

    江絮睨了他一眼：“喲，經理你還真在里面呢，不好意思，我剛才不小心把總閘給拉了，烏漆嘛黑的沒摔著吧？”

    顧輕舟半邊側臉映著燈光，玉一樣白皙通透，只是那雙眼太過暗沉漆黑，透不進半點光，聞言看向他：“你這么喜歡關燈，那以后下班了公司關燈鎖門就由你負責?！?/br>
    江絮最不耐煩做這種事，從口袋里摸出一塊泡泡糖扔進嘴里：“你得針對我到什么時候去？”

    顧輕舟聞言低頭看了眼時間，然后把略松的表帶重新扣緊：“公司規定六十歲退休，看你和我誰能熬的更久了?！?/br>
    說話間，電梯已經到了，江絮率先走了進去，而顧輕舟似乎不太想跟他一起，看了眼旁邊尚在檢修中的二號電梯，沉默著沒有動。

    江絮挑了挑下巴，示意他看向樓梯口：“19樓，你要是身體扛的住，就自己走下去?！?/br>
    顧輕舟又不是傻子，憑什么為了江絮委屈自己，再說了，要爬也該是江絮去走，憑什么他走，眼見著電梯門即將關上，忙閃身走了進去。

    電梯空間狹小，他們在角落一左一右的站著，誰也不和誰說話，等到了十五樓的時候，從外面走進來一對情侶，女孩懷里抱著大束捧花，臉上的笑遮也遮不住，無聲烘托著今天的節日氛圍。

    顧輕舟不習慣跟陌生人離太近，不動聲色往旁邊站了站，只聽女孩嘟嘟囔囔的對男朋友道：“干嘛費那個錢買花，多浪費，幾天就枯萎了?！?/br>
    男孩笑了笑：“七夕嘛?！?/br>
    顧輕舟靜靜聽著，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看了眼江絮，又速度飛快的收回了視線，但還是被后者給發現了。

    江絮嘴里嚼著口香糖，吊兒郎當道：“看什么，我以前又不是沒給你送過，雖然便宜，但禮輕情意重不是?！?/br>
    有一年顧輕舟生日，江絮把左耳上的十字架耳釘摘下來送給他了，可惜那個時候顧輕舟沒有耳洞，只能沒事拿出來看看，盡管如此，也依舊否認不了他是高興的。就好像自己的付出終于得到了回應一樣，這場感情不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

    但這么多年，他從江絮那里得到的，似乎也僅有這一個耳釘了……

    還他媽的是花二十塊錢在地攤上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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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海城舊事

    昨天七夕過的并不算愉快，方洽翌日來上班時，臉色憔悴了許多，身上還帶著未散去的酒氣，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有人跟她說話，也沒能得到半句回應。

    江絮沒心沒肺慣了，對此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繼續忙自己的工作，李思傲讓小組成員把各自負責的那部分設計圖拷貝發送給他，只有方洽沒動，仍趴在桌子上睡的昏昏沉沉，看來昨天沒少喝酒。

    李思傲下意識看了江絮一眼，然后走過去拍了拍方洽的肩膀，低聲道：“方洽，你的圖呢，馬上要交稿了?！?/br>
    “唔……”

    方洽聞言皺了皺眉，迷糊著坐起身，卻因為頭疼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她拉開自己的手提包，在里面胡亂摸索著u盤，卻半天都沒找到，面色不由得變了變，人也清醒了大半。

    李思傲也發現了不對勁：“你是不是放抽屜里了？”

    江絮見方洽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內心猜測她大概一夜沒回家，八成去酒吧那種地方買醉了，u盤那么小個東西，真掉了也沒準，連忙起身幫著一起找。

    方洽已經有些慌了，拉開抽屜仔仔細細找了個遍，連地上都沒放過，但就是沒見影子。辦公室勾心斗角的人多了去了，李思傲也不敢聲張，只能說是方洽的項鏈掉了，急的后背直冒汗。

    方洽昨天腦子亂糟糟一團，根本沒注意u盤放哪兒了，無措的看向李思傲，已經快哭了：“怎么辦，我找不到u盤，昨天也沒有在電腦上備份……”

    這種事可大可小，但傳出去畢竟不好，更何況是這么大個項目，顧輕舟把華際的單子交給李思傲這組負責，明里暗里已經招人羨慕嫉妒，方洽不是剛入行的新人，按理說不應該出這種差錯。

    江絮眼見是找不到了，只能道：“你現在趕緊再畫一份，回頭跟華際的負責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延遲幾天交圖?！?/br>
    方洽一邊小聲哭，一邊搖頭：“施工隊都準備好了，怎么可能無緣無故延遲幾天，普通的小單還好，可這個單子顧經理也在跟，萬一被他知道了該怎么辦啊?！?/br>
    公是公，私是私，就算竇尋好說話，愿意放寬期限，但這是她工作上的失誤，不能和人情混為一談，放哪個公司都得受處分。

    顧輕舟平常雖然沒怎么發過脾氣，但冷面煞神的模樣還是讓人敬而遠之，公司女同事有喜歡禁欲這款的，天天都在背地里對他犯花癡，然而見了面連話都不敢說，個個腳底抹油溜的比兔子還快。

    李思傲沉默一瞬，安慰道：“你先畫你的，能趕就趕，趕不及我們再想辦法?！?/br>
    竇尋不怎么管事，他只看效果圖，后期工程跟進有專門的負責人，中午就已經在工作群私戳催促了，李思傲頂著壓力硬是給拖到下午，結果被顧輕舟叫去了辦公室。

    江絮一直注意著那邊的動靜，估摸著過了十來分鐘，李思傲這才從里面出來，然后給他使了個眼色，二人走到外間說話。

    江絮問：“經理說什么了沒？”

    李思傲捏了捏鼻梁，看起來有些疲勞：“沒說什么，顧經理說我組長的位置先暫停，項目后續情況由你負責，我當副手，等這個工程收尾再說?！?/br>
    江絮聞言頓了頓，心想這件事怎么算應該都怪不到李思傲身上吧，暫時把組長的事拋到一邊，問道：“你不會一個人把事情攬下來了吧？”

    李思傲沉默一瞬：“……我是組長，她出了錯我也有責任，死一個總比死兩個強，我跟顧經理說u盤是我弄不見的，回頭他要是問起來，你別說漏嘴……這件事你先別跟方洽說，顧經理已經和華際那邊聯系了，應該沒什么大問題?！?/br>
    江絮不愛管閑事，他只是不太能理解李思傲的這種舉動，畢竟在他看來，這件事雖然說不上大，但后續影響卻是不可逆的，領導不僅會對李思傲的工作能力產生質疑，而且如果以后還有類似的大項目，基本上就沒他的份了，畢竟現在行業競爭激烈，一點錯都不允許出。

    如果方洽喜歡他也就算了，可方洽又不喜歡他，李思傲做這些不是白費功夫嗎？

    很顯然，以江絮窮摳搜的性格，他很難體會到這種無私奉獻的境界，例如現在的李思傲，例如當年的顧輕舟……

    二人重新回到位置，方洽惴惴不安的問了句情況，李思傲避重就輕的道：“經理說下次注意，讓你這幾天抓緊把圖趕起來，別的就什么都沒說了?！?/br>
    江絮不太想頂李思傲的位置，暫代組長，又不是真的組長，活多錢還少，更何況傷兄弟感情，正思忖著該怎么辦，就見顧輕舟從辦公室走出來，對著另一個同事姚啟光道：“東區那邊有客單，是個老房子，格局有點復雜，你和我過去一趟，先看看具體情況再說?！?/br>
    江絮聞言把椅子上轉了個方向，心想換組長的事兒還是得和顧輕舟私下商量，出聲道：“經理，東區那邊我熟，我跟你一起去?！?/br>
    顧輕舟聞言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大抵覺得江絮沒安好心，直接拒絕了：“不用，你管好自己手上的項目就行了?！?/br>
    眼見著顧輕舟離開，姚啟光正欲起身跟上，結果肩膀卻忽然傳來一股大力，把他重新按回了椅子上。姚啟光下意識抬眼看，猝不及防就對上江絮的臉，只聽他笑嘻嘻的道：“坐著吧，我幫你過去看情況，外面多熱啊，待辦公室吹空調不好么?！?/br>
    姚啟光是個小四眼，工作不怎么樣，心眼卻挺多，平常最愛背地里打小報告，他不太想放棄這個可以和領導套近乎的機會，扶了扶眼鏡，不情愿的道：“可是顧經理讓我和他……”

    江絮聞言，笑意瞬間斂去，聲音低沉，一字一句的重復道：“我說、我跟顧經理一起去，聽明白了嗎？”

    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很有幾分駭人，姚啟光是個欺軟怕硬的，又聽人說江絮以前是個混混，氣勢上不自覺就弱了幾分，一時竟沒說出話來，江絮見狀撇嘴，無趣的松開他的肩膀，沒什么誠意的道：“不好意思，開個玩笑?！?/br>
    說完朝外走去，加快速度下樓跟上了顧輕舟的步伐。

    已經臨近下午，太陽光并不是很強烈，昨天晚上其實下過一場小雨，但彼時人們還在睡夢中，并沒有聽見外間淅淅瀝瀝的聲音，等到了早上，那點微薄的水痕又在太陽的照耀下飛速蒸發，讓人尋不到半點痕跡。

    顧輕舟把車開出來，停在公司門口，不多時副駕駛的門就被人拉開了，只是上來的并非姚啟光，而是江絮。

    顧輕舟側目看向他，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冷冰冰的，不大和善。

    道旁栽種著一整排梧桐樹，熹微的陽光從層層疊疊的葉片間傾灑下來，形成道道光柱，江絮在顧輕舟眼前打了個響指，意有所指的道：“別這么瞪我，東區那邊路不好走，還是我跟你去比較好，嗯？”

    東區離海城高中只有半條街的距離，周邊都是一些老式居民樓，半空中連著的都是密密匝匝的電線，因為道路狹窄，經常擁堵得過不去，顧輕舟把車開到馬路口就被堵住了，只能找了個地方下車，步行進去。

    沒走幾步，就能看見三三兩兩穿著校服的學生往外走，間或有幾個小流氓蹲在海城高中的門口抽煙，要么是外校來約架的，要么是高三逃課出來的，江絮就曾經是他們里面的一員，而且還是最大的混混頭子。

    海城高中的升學率是一片學區最爛的，里面的大部分學生有很多書都沒讀完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出來工作了，能考上大學的人更是鳳毛麟角，顧輕舟當年以高分考上a大，已經成了學校的活招牌。

    江絮不知道，這些年海城高中的升學率已經上去了很多，只是看了眼門口有些掉漆的字，然后嘖嘖搖頭，并不自覺從兜里摸出了一根煙：“這破學校還沒倒閉呢?！?/br>
    故地重游，顧輕舟不知想起什么，沉默著沒有說話。

    現在是放學時間，校門大開，要混進去再容易不過，江絮撣了撣煙灰，而后在路邊的垃圾桶上按滅，對顧輕舟道：“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唄?！?/br>
    門衛室的保安大爺老了許多，正坐在門口看報紙，見狀掃了他們一眼，莫名覺得江絮有些眼熟，像是前幾屆的某個大禍害，但西裝革履的模樣又和當年相距甚遠，不太能確定，搖搖頭，繼續低頭看自己的報紙了。

    江絮見狀笑的樂不可支，他當年逃課翻校門不知道被保安大爺逮了多少次，等走到cao場了才對顧輕舟道：“他眼神不行了，沒認出來我?！?/br>
    顧輕舟睨了他一眼：“被認出來你很光榮嗎？”

    江絮撇嘴，在升旗臺旁坐下，后面不遠處就是廣播室，顧輕舟見地上都是灰，做不到像他一樣席地而坐，只能背靠著柱子，看向cao場時，不知想起了什么事，忽而道：“有時候年紀大了，再想想以前做的事，真是蠢?！?/br>
    升旗臺上紅旗獵獵，江絮下意識看向他，卻見顧輕舟斜倚著柱子，淡淡闔目道：“以前那個時候，我哪怕只是和你一起站在演講臺上，什么話都不說，也能高興很久……”

    當初不覺得怎么樣，現在想起來，顧輕舟覺得除了蠢還是蠢，于是此時他眼中除了譏諷，什么情緒都表露不出來。

    江絮聞言面無表情睨了他一眼，心想你當然高興了，你是上去領獎狀的，老子是因為打架上去念檢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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