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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耿又想起一事,“不僅如此,這張高逆賊還是將盧老先生滿門屠盡的兇手!他將這些已然全部交代,”拿出文書,“顏尚書你看,這都簽字畫押了!” “鄭刺史,可動用刑具?”顏歲愿覺得實在蹊蹺。 鄭耿卻是反駁的振振有詞,“顏尚書,我等可是一棍一棒都沒用過,我等甚至連話都沒逼問,只是案例尋常審問,這張高因為逆臣安行蓄死信,竟什么也沒有掙扎,全部交代了?!?/br> “……” 顏歲愿看著畫押簽字的罪狀書,神色幾分清冷。鄭耿此人,實在是裝瘋賣傻的好手。這張高分明就是想將川西的罪行減輕,一股腦全部認在自己身上。 “張高是如何逃出刑部大獄?何人助他行事?” “這……張高自己也說不清,只是說盧龍叛軍胡參軍是與他有交易的人。說,聞人家的震天雷滅門,便是胡槳所出的主意?!?/br> 顏歲愿抬眼看鄭耿,目光顯得厚重,“依鄭刺史所言,涂欽、聞人兩家滅門,鎖龍井流言、cao作暗河機關致使逆涌洪水,禍害一州百姓的人都是川西節度使,中郎將張高,叛軍胡槳。一番查探下來,這些人尚未伏法,便遭天譴而死?” “誰說不是呢!”鄭耿很是贊同此言,“顏尚書說的極是?!?/br> 顏歲愿無言可對,微微思慮之后,“鄭刺史也打算如此應付程大人嗎?” 鄭耿一時哽塞,倒是有些憂懼。畢竟程節度使險些葬身鎖龍井,如此交代,只怕不能平其憤怒。 正思慮著如何給程藏之一個滿意答復,正主便來了。 程藏之與顏歲愿目光錯過,道:“鄭刺史這邊想必已有結案的頭緒,本官只有一個要求,將涂欽與聞人兩家覆滅真相公之于眾?!?/br> 鄭耿一愣,驚喜交加,“程大人只有這一個要求嗎?” 程藏之含笑,“鄭刺史若是覺得不夠,本官再添幾個?” “不必程大熱cao勞費心,鄭某這就去辦!”鄭耿當即向顏歲愿和程藏之二人告退。 顏歲愿有些驚詫,“程大人就此罷手嗎?” 程藏之卻是看著他,“這案子再查下去,你還理我嗎?” “……”顏歲愿斂起神色,他并非因為此案涉及胡槳,又牽扯出中寧有叛軍而不與程藏之相談。他淡聲:“程大人,本官只是避嫌罷了,程大人不必如此想?!?/br> “而且,今時回溯前事,只恐兗州賑災物資之船并非被劫持。只是催促你我下兗州行程的伎倆。滅盧宏老先生的,也并非江湖草莽?!?/br> 聞言,程藏之當即湊近他,抓住他的手腕,道:“你覺得是誰人在京府殺人如芥?” 顏歲愿低眸,目光落在程藏之的掌背,“不是你。滅盧門的,是方歸率部禁衛軍,又或者是防衛司。此舉,不過是幕后黑手引安行蓄來此的手段。如今想來,也沒有比方歸更易動手的人選?!?/br> “可你并無實證,眼下連證據確鑿的兇手都送上門了。這注定是樁無頭冤案,無果而歸已是定局?!背滩刂⒁曨仛q愿,只一眼,各自心中通透如水。 兗州三族如今情狀,亦然不過是為顛覆李氏正統統治的陰謀?;厮葑蛉辗N種,不難發現,狼子野心卷土重來。 程藏之未有問顏歲愿覺著是誰坐不住,亟不可待攪亂風云,圖謀神器。也不等顏歲愿回答,他便拉著人朝外走。 “我帶你見個人?!?/br> 側影驚鴻,顏歲愿見他宛如畫的眉眼,沒有掙開手腕。 西廂之中,諸葛鑾與一個并列立著。身側之人,便看身影,可知是個女子。拿下冪笠,可見一張蒼白如舊的容顏。 涂欽翩翩面色蒼冷,見顏歲愿便道:“青霄便是在這位大人手里嗎?” 她問的也是時候,適時佑安送傘來。 一見青霄,涂欽翩翩死氣沉沉的面色,才活泛幾分。顏歲愿讓佑安把傘歸還正主。 “敢問大人,十三郎,如今在何處?” 她看著顏歲愿和程藏之二人,目色含悲,無限楚水凄涼。 顏歲愿和程藏之對此均有些詫異,見諸葛鑾沉著臉,便知其瞞住了涂欽翩翩。 “姑娘,不如親自去見見聞人冉。何須從別人口中聽聞?!边t遲無人開口之下,顏歲愿緩緩道。 涂欽翩翩愣住,山高水遠,累時變遷。是否再見聞人冉,她竟是顫抖畏懼起來。 “求大人,只讓我見他,不讓他見我?!睅追瑨暝?,竟是如此請求。 諸葛鑾沉著的臉色,越發幽暗。程藏之替顏歲愿應下。 人間四月,桃李芳菲落盡。青京綠意盛濃,鳥雀啾鳴,一番生機之像。 至京未過幾日,天色又轉,清明時節前的黑云壓城欲摧。 一把泛黃的傘撐開,雨點打下,傘面咚咚作響。站在黃泉傘下的女子,遠遠望著迎接兩位大人歸京的人群。 京官之外站著絳紅鮮衣的宦官,姿態恭整,低眉垂眼。任她如何想象,都再也看不到當年那個提著竹馬青梅花燈,說:“翩翩,你若是喜歡諸葛家歸隱的做派,我也可以找座青山同你歸隱?!?/br> “你要選諸葛鑾嗎?” “諸葛鑾說話總是帶刺,雖然我也是,但是你還是選我的好。我還能改,諸葛鑾本性難移?!?/br> 涂欽翩翩長這么大,頭一次聽聞人冉說別人不是。全無世家子的氣度,話卻軟進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