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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紫的里衣眼看就要揭開傷口,程藏之卻抓住他的手腕,額間似有薄汗,水光可見瀲滟。兩人面容近在咫尺,相視不言。末了,程藏之才道:“這有點疼啊?!?/br> 顏歲愿微怔,卻在瞬息間思索到什么。程藏之已然貼上面頰,不同以往的吻觸,不在僅是停留在唇畔齒間。軟舌所過之處,帶著橫掃的氣勢,卻又格外麻痹人智,溫柔鄉令人無法抗拒。 再回神之時,程藏之已然將顏歲愿欺壓在榻。顏歲愿猛然睜眼,對上程藏之那雙流轉情波的雙瞳。鴉青色的睫羽順著眼瞼的動作,撩起之后,可見眸池人影,春水映艷。 他在程藏之的眼眸之中,見到最情愫流露的自己。極其冶麗,極其惑人,令人心為之神往沉醉。卻也極其不像自己。 轉喉難言,顏歲愿恍然明白。對程藏之的百般縱容,千般忍耐,并非因為他是會殃及自己的棘手麻煩。千般萬般,皆不過因為他藏進了自己的心中。 程藏之是他的心腹大患,無法除去的心腹大患。 作者有話要說: 筆者解釋:攻受之間并沒有直接的仇恨。顏歲愿跟當年屠殺程門的顏庭并不是一支子弟,算遠房親戚。而且顏歲愿當年下金州也不是去平叛的,是催促軍隊班師回駐地的。 其次是攻——攻的臺詞是真的,他的目標是這天下,如果堅持一家之仇,被仇恨左右,就不會有今天的攻。 第50章 柔軟遇見柔軟,總有一方會顯得強勢。舌尖被吮吸的刺痛,帶出一聲低聲呼吟。程藏之頓時一僵,忽而睜眼,見他眉宇一絲痛楚隱過。并未因此更加清醒,比炙熱氣息更guntang的身體,血液沸騰,反應劇烈。 這一聲,像是喚醒黎明的預警,也像是覺醒血脈的咒語。理智在崩潰的邊緣,反復碎裂,燒成灰燼。 “歲愿,”程藏之垂眸,掩不住雙瞳的烈火,“我要的答案,你什么時候能給我?”垂首,額心相貼,說話時唇瓣來回擦觸,“我不想等了?!?/br> 顏歲愿輕顫抖睫羽,烈火焚身的何止程藏之。但,他還是避開火勢,“難不成程大人真打算向我證明,你這樣子還能辦正事?” 上次傷的右心口,不嚴重。但這回是左肩膀,著著實實的一深痕,又浸泡污水,程藏之再能抗,也是個食五谷雜糧的凡人。 疼,是真的疼。 避開肩膀傷口,程藏之翻身躺在一側,“顏尚書一如既往的狡猾啊?!鳖仛q愿輕笑間,又聽他牢sao,“我這上不上下不下的怎么辦?” “……”顏歲愿徑自離他遠些,才道:“修身養性是君子必備之德,程大人,還是好好養傷?!?/br> 側著右臂支起頭顱看顏歲愿,程藏之微揚長眉,“我又不是什么君子。顏尚書躲得了這次,躲不了下次?!?/br> 顏歲愿不可置否,神色四平八穩。而后起身,重新給程藏之清洗傷口。 這一劍劃得只是深,從肩頭至下腋,極其細的一絲傷口。因而不曾深入泥沙,清洗卻也費勁。幾乎是要剝開皮rou,見森森白骨。 清洗傷口的過程,兩個人一字未言。 夜色濃蘊,借著霜色月光可見程藏之瑰麗的眉眼汗濕。五官流線都柔軟起來。 “程大人,還好嗎?”顏歲愿停止動作。 程藏之眉眼有些倦怠,“死不了?!?/br> 又靜了會,程藏之突然發問:“顏尚書的人什么時候能到???” 顏歲愿一愣,繼而緩緩問道:“程大人也準備了人手?” “金州城外,諸葛鑾來求助,我自然是知道暗河地圖。地下河流會流向哪里,當然……還是比較清楚的?!背滩刂nD,濕濡的睫羽抬起,“你既然能識得青霄傘,憑借一把傘窺破兗州鎖龍井一事,想必人手埋伏不少吧?!?/br> “……”顏歲愿靜默片息,“程大人多慮,即便楊奉先愿意獻出暗河地圖,本官也要斟酌而用,更何況,水系四通八達,即便每條河都派人守著,也難以守住整條河流。若是好辦,程大人與本官倒也不能在這里耽誤時間?!?/br> 程藏之靠著強,覺得肩膀有力氣了,才道:“那顏尚書經過此番同生共死,有沒有點別的想法?” 他是在無聲問詢顏歲愿是否愿意換個人扶持。 月光傾泄,一地霜灰。顏歲愿望著清灰,許久才道:“程大人滿面倦容,不如早些休息?!?/br> 避而不答。程藏之無聲笑笑,輕輕嗯答一聲。他心無所懼,一個頭疾病重的李深,一個命短無子嗣的李湮,他都不怕。至于顏庭,他到今日,更是不畏懼。顏歲愿與顏庭之間,并非他想象之中的血濃于水。 一個可以為天下殺身,為生民殞命的人,他相信顏歲愿終有一日會與他殊途同歸。 月落日升,白云清風的日子。江水漣漪,飛禽撲哧著翅膀。 一抹晨輝撒在程藏之的面頰上,他面色已然有血色,紅潤許多。顏歲愿稍稍安心。 二人稍作整理形容,因從水里爬出,只是衣服皺些,不比上次一身灰土。 程藏之本要活動手臂,卻被顏歲愿按住,“程大人,既然活下來了,就讓自己舒坦些?!?/br> “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吧?!背滩刂χO聞幼?。 回想起昨夜的問題,顏歲愿抿唇不語。 出茅草廬,漫步林間,四面環水。突然之間,自樹干之后走出密密麻麻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