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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藏之笑看他一眼,京兆尹這個官位比大理寺寺卿貴重,這個您字是沖著他河西節度使喚的。 他道:“京兆尹客氣了,本官最多改邪歸正了?!?/br> 周農繃著笑容,程藏之把他原本要用的詞說了出來。但這滿朝,也就顏歲愿夠資格貼個‘正’字。 “您這說的哪兒的話?!敝苻r補過飾非。 程藏之神色如舊,道:“世道澆漓,人情紙薄,周大人能說出方才那番話,我倒覺得大人心純志清,很是欽佩?!?/br> 人在宦海,身不由己,一言一行都要慎重,周農方才那句話雖膽大的很,但卻不失本心。 周農訝然,“程大人海量,方才是周某不夠謹慎?!?/br> “周大人,也該好好想想世道人情了,看看還值不值得你捍衛?!背滩刂呐乃募?,一重一輕的像拍打在他心上,“顏大人還沒來嗎?” 幾步外的官差,回他句尚未來。 程藏之自忖著:難道是cao之過切,嚇到他了?不對啊,他都耍了三年的流氓了,親一口也不是多越界的事,總不至于把人嚇沒了吧? 程藏之越想越焦灼,一顆心跟火烤似的,撒點佐料就能當盤菜了。顏莊的將軍銘牌沒拿到手也就算了,連沒煮熟的顏歲愿也要飛了? 不成不成!程藏之抬腳將烏七八糟的事一股腦甩給了周農,火急火燎的去sao擾刑部尚書。 被偷香竊玉的顏歲愿自程藏之走了后,便回了臥房——睡了半個下午。 天色漸暗,佑安在臥房里點了蠟燭,待其他下人送了熱湯來,打理好一切事宜后默默退守房外。 顏歲愿這一覺睡得水深火熱,他覺得自己曾見過程藏之,說不出熟悉以及莫名的悲愴充斥的他頭腦渾濁。 一番焚香浴身,顏歲愿換了身雪白的袍子,將頸上鏈子取下——這是他自己在軍中佩戴的銘牌。 十年前山南道謀反,他伯父調遣過半軍力,以致他父親與中寧部余部被契丹突然發難,軍力懸殊致使諸多將士同他父親一起青山埋忠骨了。而他母親貞烈,一年后隨他父親去了。 五年后他受征上京,在來青京之前,他把父親的銘牌埋葬在他母親的陵墓了。 顏歲愿攥著半指長的銘牌,神情凝重,不由得再次思索——程藏之為何總想摘他的銘牌?他知道顏氏男子的銘牌最終是何歸宿嗎? “大人,程大人來了?!庇影餐蝗粊矸A。 回神的顏歲愿將銘牌掛回了頸上,不論朝廷當年為何征召他為官,他的初心就如同這銘牌,不管他人在不在中寧軍都系在他身。 管不住腿的程藏之還是溜到顏歲愿的臥房,是時顏歲愿穿戴整齊,青絲未束,一張面容清淡如水。 程藏之最扛不住的是他眉間的淡雅,只看一眼就能讓他沉淪,心上始終有根羽毛輕撓——酥癢難耐。 “那個,你晚饗用了嗎?”程藏之忍住搔首撓耳的欲望。 “還沒,”顏歲愿頓了頓,“不過應該快到晚膳的時辰了?!?/br> 門邊上的佑安神情一僵,最近有日短夜長的趨勢,天色暗的早,可是現在也才申時(1517)末,距他家大人口中快到的時辰整整差了一個時辰! “能多添雙筷子嗎?”程藏之得寸進尺之余又擔心顏歲愿謝客,“要是貴府覺得費事,我可以自帶碗筷?!?/br> 顏歲愿深視他一眼,程藏之一點出息都沒有的念頭再次浮現腦海。 “一副碗筷,顏府還是有的?!?/br> 聽到顏歲愿松口,程藏之心口的起伏才敢明顯些,暗暗的深吸了口氣。 “那你先忙,我去看看廚房做什么菜?!背滩刂嘀影矌?,腳下生風,生怕顏歲愿反悔。 顏歲愿也松了口氣,重溫舊時,驀然發現青京三年,記憶里竟然只有程藏之是鮮活的,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他捏了捏胸膛前溫熱的銘牌,默默束齊了自己的青絲。 假如時辰能倒退,顏歲愿絕對會請程藏之吃閉門羹,省的這廝挑三揀四。 活了二十五年的顏歲愿還沒見過吃芹菜要吃菜葉的,生姜不要,蔥蒜不要,四角不要......諸如此類的佐料一律不要,顏歲愿看著程藏之一雙筷子跟夾菜跟要命一樣,這個要避開那個也要避開。 終于,他看不下去了,自己的筷子啪的敲打程藏之的筷子,把程藏之不動的菜挨個的給他夾到碗里。 “閉門羹跟這些,自己選?!鳖仛q愿還真沒見過這么事的人。 程藏之緊緊盯著手里那雙筷子,“咱兩換雙筷子?!?/br> 話音未落,顏歲愿手里的筷子就程藏之順走了,而后程藏之認真且一臉要死的開始吃菜。 “有這么難吃嗎?”顏歲愿皺眉。 程藏之放下筷子,認真道:“不是,是我的胃不太喜歡這些?!?/br> 青京地處北方,口味偏重,看著菜肴里五花八門的佐料便知顏府的廚子顯然是地道的北方人。 “你除了眼睛不好,還有什么不好?” 顏歲愿原本是想說,原來你除了眼睛不好,其他地方也沒處好的。轉念一想,還是不要刺激他了。 他讓佑安把程藏之的食碗撤下,給程藏之上了碗清湯。 “唉,你中秋怎么過?沒有人一塊的話,我陪你啊,不收費?!背滩刂嗔丝谇鍦?,胃中舒爽多了。 顏歲愿抬眼看著他,“我有沒有人一塊過中秋,程大人不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