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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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傍晚,她一路走到了王府,開門的小廝見是她便請她直接進去。 “慢著!”同樣是從外面進來的平陽向著她的背影叫道。 “平陽郡主?!贝掮辛硕Y,閃過一邊準備讓她先行。 不想平陽卻停在她面前,轉向那個小廝,“這里是南臨王府,南臨王府的大門豈是隨隨便便說進就進的?你這樣不經通報就擅自放人進去,出了事你能擔得起么?” “這……”這個小廝才來沒幾日,自然有些怕這個趾高氣昂的郡主,“噢,回郡主,崔大夫是日日來的?!?/br> “日日來就不需要通報了?待我回稟王妃,看她如何罰你?!逼疥栠瓦捅迫?,大有不依不饒之勢。 小廝有些畏懼,猶疑地看向崔琰,她則淡淡地道:“無妨,你去通報吧,我在這里等著?!彼南蹬岽?,不想與她再做糾纏。 “何事?”不過片刻的齟齬,就引得管家聞聲而來,他是個跛足,早年跟著裴羨出生入死,后來瘸了一只腿便從戰場上下來做了王府的管家,雖然離開軍營多年,如今依舊一身勇武之氣。 “齊管家!”小廝像是見了救星,飛快地迎上去,悄聲地說了方才的事情。 齊管家掃了眼平陽之后笑著向崔琰道:“崔大夫來了?!?/br> 平陽未料連管家對她都是一副親近的樣子,剛剛被他用那樣的眼神看得不由地后悔自己沖動之下對她發難。 “回稟郡主,”齊管家笑道,“世子受傷,崔大夫日日上門看診,她同郡主您一樣是王府的貴客,王爺王妃特意吩咐了,不需要通報?!?/br> 聞言,平陽恍然大悟一般,“原來如此,我也是見這位不知是jiejie還是meimei的面生得很,所以多問了兩句,管家莫怪?!?/br> ☆、好事將近 晚間,裴羨和趙潯將崔琰留下一同用膳,裴川的恢復讓大家心情愉悅,加上趙潯的活潑開朗,餐桌上其樂融融,這讓崔琰找到了久違的家人之間那種溫馨的感覺。 突然,裴川放下碗筷,深深地看著眼一旁的崔琰,向著裴羨和趙潯道:“父親、母親,我要和崔琰成親?!?/br> 趙潯差點噴了口中的湯,隨即看向和她一樣震驚的裴羨,“他說什么?”她用眼神問他。 “你不是聽見了么?他說他要成親?!彼琅f穩坐著,亦用眼神回答她。 “真的?”她笑道,“哎呀!萬年鐵樹終于開花了?!?/br> 裴羨輕咳了一聲,向著她道:“你應該問問人家崔大夫可愿意嫁給他?!?/br> “你傻呀!”她瞪了他一眼,“哪有當姑娘家的面問這個問題的?!?/br> 崔琰見裴川如此出其不意,愣了許久,又被面前這對夫妻給逗樂了。 “崔……”裴羨剛要開口,想著總叫“崔大夫”并不太合適,便隨著趙潯改了口,“丫頭,婚姻是終身大事,你父母親早逝,按理你的事情由你大伯父大伯母做主,你放心,這該有的禮數我南臨王府一定樁樁件件悉數做到位,我知道這些年你在崔府的處境,也知道你并不在乎這些虛禮,所以這體面不是給崔府的,而是給你?!?/br> 崔琰心內感動,“多謝王爺?!?/br> “我想勞煩父親明日便上崔府去提親?!迸岽ɡ洳环赖赜珠_口道。 趙潯瞪大眼睛,今日她可算被她自認為的木頭兒子被嚇到了,“是不是太急了?去提親好歹要找個媒婆備點禮什么的?!?/br> “這也無妨,媒婆明日一早請也是來得及的?!迸崃w點頭道。以他的敏銳老練,怎么會沒有察覺到裴川此次回來之后的變化,他的兒子像是經歷了某種堪比生死的磨練與掙扎,做父親的雖然沉穩內斂,心里自然是疼惜的,是以對于這樣的好事他也更加樂意成全。 “那你還等什么?”趙潯起身拖著裴羨就往外走,“跟我去庫房,先挑點拿得出手的,再讓齊弘置辦一些,這樣明日也不至于著急忙慌的?!?/br> 等到他們二人離開,崔琰依舊覺得不好意思,“我也覺得太著急了些?!?/br> 裴川握住她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我自己守著你才放心,況且,我已經等了數十年了,算不上著急?!?/br> 用完膳,他讓袁壑送她回去,自己則去了裴羨和趙潯的院子。 剛剛推開門,他就雙膝跪地,頭磕在地上,久久都沒有起身。裴羨和趙潯正在商量著明日提親之事,見他這般,驚愕萬分。 “川兒,你這是做什么?”趙潯怕他的傷口惡化,急忙上前將他扶起。 再抬頭時,他的眼眶有些濕潤,“父親、母親,我有事要告訴你們?!痹谒厣?,二老已經過世,除了崔琰,他們對他來說也算是失而復得,此番再次見到,心中不免生出別樣的感慨。 夜深了,寒氣侵身,蠟燭已經燃盡大半,裴川還沒有講完,趙潯早已淚流滿面,安靜地依偎在裴羨身邊,緊緊拽住他的手臂,她從未像這般傷心。 難怪他這么急著要將崔琰娶進門。 裴羨亦是心如刀割,終于明白他的反常源自何處。 “這個丫頭竟受了這么多的苦!”她抽噎著,“說起來,也算是我們南臨王府害了她,若不是宮里要針對我們,這丫頭也不會給我們連累了?!?/br> “那你可有找到背后要殺她的那個人是誰?”裴羨問。 “平陽?!迸岽ɡ淅涞氐?,“是她雇了正九門的殺手在大婚前一日殺了崔琰?!?/br> 裴羨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個正九門跟京城之間的聯系也不是一日兩日了?!?/br> “你告訴琰兒了?”趙潯問。 裴川搖頭,“她一心讓我安心養傷,從未問過我她死后的事情?!?/br> “這個平陽!”趙潯怒道,“今日明明是她刁難了琰兒,這受了委屈的人只字未提,她倒跑到我這來惡人先告狀,我當時就不信,后來問了齊弘才知道是她故意為難的琰兒。本以為她只是有點大小姐脾氣,沒想到心腸這么歹毒?!?/br> “我雖然暫時不會動她,可是也不會再讓她在這南臨府待下去?!迸岽ㄅ瓘闹衼?,皺著眉道。 裴羨贊許地點了點頭,本以為他會先發制人地殺了平陽,可他沒有,“等你們的親事定了,我自然要進京走一趟,屆時我會找個由頭帶她一起走?!?/br> 說了這么久,裴川漸漸有些力不能支,趙潯便讓他回去休息。臨走前,裴羨又叮囑道:“雖然你已經經歷了一世的風霜,但是畢竟這一世與那一世并不全然相同,有些事還需從長計議,不可妄動?!?/br> “是,孩兒明白?!迸岽ǖ?。 不用想也知道,南林王親自登門求親在整個崔府引起了多大的轟動。當裴羨說出裴川要娶崔琰為妻的時候,崔昀接連問了三次依舊是難以置信,可就在確認無誤之后,他第一個反應便是后悔在祠堂里對她動用了家法。 雖然倉促,但是南臨王府的辦事效率的確值得稱道,不過短短幾日親事便被定下來,就在來年春天,距今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自那時起乃至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整個南臨府街頭巷尾最大的談資便是南臨世子與崔府四小姐的婚事,那可是全天下最戰功卓著的少年與最聲名狼藉的小姐,想想也是最不可能的事,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按理,王府世子定親是要上報宮里的,是以成婚的日子剛剛擇定,裴羨和趙潯便動身回京,順便帶走了平陽。 縱然平陽百般不愿,礙著王爺和王妃,也不得不收拾行裝跟他們一道回去。雖然她是郡主,雖然她的姨母是當朝太后,可她知道,自己同裴川是兩個不同陣營里的人,即便她知道她嫁給裴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這并不妨礙她嫉恨一切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子,更何況這個女子恰恰就是他心儀的。 她萬萬沒想到,崔南心就是崔琰,若她姨母知道自己一心盤算的賜婚就是南臨王府所求的,不知會怎樣地大發雷霆。 崔府綺羅園內,崔瓔正坐在繡架前,看似心無旁騖地做刺繡,可細細看去,她愣著神,半日都沒有下針。 怎么會?那邊崔瑤就要嫁入莫府,這邊崔琰也定了親,還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南臨王府! 那個淡漠清貴的裴大人竟然就是裴川!她想起他第一次出現旁若無人地抱走了崔琰,想起那日在府衙他只著中衣站在她們面前,飽滿結實的線條在低矮的領口下若隱若現…… 不知不覺間,她紅了臉?!按蠼?!”她猛地被驚醒,甚是不悅地朝來人看去。 “大姐!”崔玥驚慌失措地跑進來。 “怎么了?”她皺著眉道。 “你聽說了嗎?”崔玥拍著胸口,微喘著道。 “聽說什么?”她故作不知,轉身在那幅刺繡上下了一針。 “哎呀!那個裴大人,噢,就是同崔琰定親的那個,不是裴大人,他竟然是南臨王府的世子爺裴川!” “那又如何?”崔瓔抬起頭,淡淡地問道。 “大姐!”崔玥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禁更加著急,“你怎么一點都不著急,誰能想到崔琰這丫頭也能飛上高枝?我們先前那般對她,你說她會不會?” 崔瓔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現在才知道害怕怕是已經遲了吧?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讓那個賤丫頭如愿以償的!” 崔玥被她充滿恨意的眼神弄得更加六神無主,“大姐,你、你要干什么?” 年關將至,南臨府迎來了它一年中最為熱鬧喧騰的時候,雖然冷,但是似乎到處都呼著熱乎乎的氣。不管是名門大戶還是尋常人家,都在準備著同一件事情——過年。 裴川傷得太重,所以崔琰哪都不許他去,最多讓他在府里頭走動走動。如今,裴羨和趙潯又進了京,按理偌大的王府會很清寂,可是因為時處年下,加之世子大婚在即,是以整個王府比往年更加忙碌。就是裴川一刻也未閑著,當然,在崔琰來瞧他的時候他是乖乖待著的,實際上關于婚事的每一件事他都是親自過問的。 這一日,崔琰受邀至沈府給沈大夫人看病,把脈之時,滿屋子的人都默然而立,連一絲輕微的響動都不曾聽聞,可見門風瑾肅。 片刻之后,崔琰收起脈枕,“夫人身子并無大礙,想來是太過cao勞,只要多加歇息便可?!?/br> 沈夫人滿臉疲累,捏著太陽xue,向著她笑道:“可是現在我這頭疼得很?!?/br> 聞言,她隨即打開藥箱,拿出一套銀針,“現在我可以為夫人施針,頭疼的癥狀便可以緩解,可是之后夫人還以靜養為要,切忌cao勞?!?/br> 說著,她便開始施針,約摸半個時辰之后,她拔了針。沈夫人也跟著緩緩真開眼,“崔大夫好醫術,果真好多了!”她靜靜地看著崔琰,又掃了眼身側站著的長子,心內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她沈家遲了一步,也怪她當初太過猶豫了?!罢埩撕眯┐蠓?,每個大夫都給開了藥,我就怕吃藥,所以請你來瞧瞧?!彼?。 “夫人這是舊疾未根治,如今天氣寒冷,一旦勞累過度,寒氣最易侵身,舊疾便會復發。夫人這種情況,吃藥反倒不如休息好來得有效?!贝掮D了下,“平日里,夫人時常泡些參片、當歸和枸杞之類的溫補食材當茶飲,長此以往,夫人舊疾發作的次數會越來越少,最終便會不治自愈了?!?/br> 她不茍言笑,只是淡淡地說著,若不是沈夫人先前見過她幾次,還真當她孤高自許、目中無人呢。 正說著,只見一個丫頭慌慌張張跑進來,“夫人!” 沈家大公子沈越上前一步,那丫頭便有些怯怯地低下了頭,“回夫人,李管家來問問夫人好些沒有,說二房那邊亂了套,還問喪幡都已備好,是現在就掛起來還是等官府的人來查看過尸體之后再掛?” “這會有客人在,等會再議?!鄙蛟交氐?。 沈夫人有些無奈地向著崔琰笑了笑,不料她對那丫頭的話置若罔聞,只顧收拾自己的東西。 “夫人,我先告辭?!彼鹕肀阋?。 “越兒,替我送送崔大夫?!鄙蚍蛉朔愿乐?。 沈越趕忙上前搶在她之前拿起了藥箱,和她一道出了門。內宅深深,從沈夫人房中出來到大門有不短的路要走,一路上沈越似乎都在故意找著話跟她說,她卻總是一副不想把話說下去的樣子。 “方才讓你見笑了,家里二房出了些事情。我的二伯母……”沈越并不氣餒,繼續說道。 “公子哪里話,”她及時打斷了他,“公子的家事不必說與我聽?!闭f著便加快了腳步。 沈越不由地愣了下,登時覺得面上有些掛不住,疾步追上去,二人穿過一道游廊,便到了前院,迎面撞上一大群人正從大門進來。 ☆、沈府迷案 “崔琰!”領頭的林秋寒驚喜地叫道,日漸相熟之后,他便不再叫她“崔大夫”,而是直呼其名了。 她本輕笑著同他打了招呼,可一眼瞥見了他身后站著的人,瞬間就變了臉色,“你怎么來了?”她斂了笑,快步向那人走去。 裴川見藏不住,登時舉足無措,無奈之下,他指著林秋寒道:“我說了不來的,可是他……非要我來?!贝蟾潘灿X得這樣不太君子,特別是當著眾多弟兄的面,是以少了許多底氣。 林秋寒狡黠地眨著眼,“哎——”他揚聲道,“天地良心!從前嘛我承認都是我逼迫你的,可是這次是你自己說快悶壞了,求我帶你出來的,在場的可都能作證?!?/br> 眾人都鄭重其事地點著頭。 她瞪著眼,嗔道:“你知不知道這個天又冷又濕,一個不小心就會留下病根,要是寒氣留在體內,往后傷口在陰雨天都會疼的?” “我穿得挺多的……”他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小聲地道,見她面上沒有一絲松動,便停止了辯解,“我現在就回去?!闭f著轉身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