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閱讀_316
飛雪翻卷,寒風入骨。賀蘭砜瞇眼遠眺。他和靳岄正站在封狐城外的山巔。岑煅說若是天氣晴好,從這兒可以直接望見北方的英龍山脈。他的故鄉就在英龍山脈背后。 “高辛人不信緣分?!辟R蘭砜說,“我們信奉天神,信奉神女的預言。我們認為一切都是已經寫定的,有時候我們能感受到命運的存在,它是馳望原夏季的雷雨,我們誰都躲不開。但我現在有些懷疑……”賀蘭砜喃喃說,“命運和緣分,是哪個神負責推算?” 靳岄扭頭看他。 “是我哥哥在血狼山酒館千杯不醉,折服了怒山人。是朱夜點燃北都南城大火,才有我大哥誓死相陪。,是我點燃了血狼山鹿頭,高辛人才認我為王。是我和巴隆找回遠桑,怒山人和高辛人才能結成軍隊?!辟R蘭砜目光平靜,“我沒見過神靈,命運也從未在我眼前現身。怒山人和高辛人能夠守衛部落和血狼山,能夠脫離北戎,是所有人拼死抗爭才得到的榮耀。靳岄,世上原來沒有神?!?/br> 寒風愈發的猛烈了。他深棕色長發被吹卷而起,狼瞳直視前方,穿著西北軍軍服的身姿筆直挺拔。 北風從馳望原吹卷而來,它均衡公平,掃蕩封狐城,也掃蕩金羌大軍營地。在營地后方百里之外的小鎮上,喜將軍雷師之正在一間小院門外徘徊。隨從拿來金面具,他戴上之后才輕輕推開院門。 院中安靜,他看見白霓在屋內縫補小孩衣裳,兩人目光對上,各自輕輕點頭。一個穿著棉襖的小孩兒在門前雪地里撲騰,看見雷師之過來,她連忙從地上爬起,怯怯看他。 “錦兒,玩雪呢?”雷師之笑著在她面前蹲下,給她拍打身上的雪沫,“不冷么?” 白霓的孩子乳名喚作錦兒,她常常見到雷師之,但認不得他模樣,只曉得這人總是戴一張金面具。雷師之把錦兒抱起舉高,讓她去夠柿子樹上沒被鳥兒吃完的一顆干柿子。錦兒扯下了柿子,興奮地在他懷中手舞足蹈,一不留神打落了面具。 面具下那張溝壑縱橫的碎臉立刻一怔,忙把錦兒放到地下,去撿面具。錦兒蹲在地上歪頭瞧他,眼神里沒有半分恐懼、害怕和憎厭,盡是純然的好奇。 雷師之心中一動:是了,這孩子如同白紙,不懂辨別美丑。 他從未在錦兒面前露過真容,此時拿著金面具卻也不想戴上了?!芭虏慌??”他低聲問那孩子,“叔叔臉上都是疤?!?/br> 小姑娘格格地笑,亮出自己手背上的一道小疤痕。這是她前幾日亂跑亂跳摔傷的?!拔乙灿?!”她高興地舉起給雷師之看。 雷師之很喜歡她,笑著往那疤痕上吹了一口氣:“痛不痛?我幫你吹走?!?/br> 錦兒笑著和他玩在一塊兒。鬧得歡騰時,柔軟小手忽然撫上雷師之面龐。孩子雙眼如點漆,純真干凈,嗓音天真稚嫩:“你痛不痛?” 雷師之心中如被重錘狠狠一敲,干涸眼底酸痛難當,陌生的淚潮霎時涌上來。實在是從他被俘到成為喜將軍、到擁有今日這般超然地位,從未有人問過他痛不痛、難受不難受。這話如今從一個稚子口中說出,他一時間難以自抑,喉中干澀,發不出一句聲音。 身后房門打開,白霓喚了聲錦兒。錦兒立刻從雷師之懷中跳下,奔向母親。白霓把錦兒交給奶娘,雷師之戴好面具才回頭去看她。白霓對他并不熱絡,今日卻倚在門邊,主動開口:“我有一事想請教喜將軍,還望將軍不要隱瞞白霓?!?/br> 雷師之點頭:“你說?!?/br> 白霓目光平靜:“金羌細作游君山,是已經死了么?” 作者有話要說: 白霓jiejie的重頭戲份要來嚕~ 迷妹不奇:好帥! 迷弟靳岄:好棒! 痛苦涼蟬:好難! 第132章求援(2) 雷師之萬沒料到白霓會這樣問出口。他甚至不知道白霓是什么時候得知游君山真實身份的。 白霓笑笑:“遲早會知道的,只不過我覺得將軍對我和錦兒有幾分作不得偽的真心,所以白霓愿意從你這兒問答案。將軍如果不說,那邊算了?!?/br> “……沒錯,已經死了?!崩讕熤辉匐[瞞,“死在你的小將軍靳岄設的局之中,就在去年冬天的梁京?!?/br> 白霓:“怎么死的?” 雷師之:“被靳岄所殺?!?/br> 白霓看著慘灰色的天空,雪又稀稀落落降下?!昂芎??!彼吐暤?。 見她轉身回房,雷師之又說:“你不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嗎?為何一個大瑀人,會成為金羌的細作?!?/br> 白霓遲疑片刻,對雷師之作了個請的手勢。 屋內比外頭溫暖許多,地爐燃得正旺。茶水是燙的,幾口下肚,渾身都熱暖起來。雷師之與白霓分坐木桌兩側,大略說起游君山的來歷。 游君山對白霓所說的話中,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實的:他確實父母雙亡,因而在白雀關外流浪。金羌軍隊常在白雀關周圍抓他這樣沒有來歷和身份的人,有的當作軍隊靶子來練習槍箭之術,年紀小的便留下來在軍隊里做些雜活,游君山這樣體格健壯的男孩,不少都被選入軍隊之中,培養成為細作。 游君山確實是大瑀人,但他完全有一顆金羌的心魂。把異族人培養成為自己的細作,最關鍵的第一課是讓異族人摒棄對故鄉的思念。金羌人用漫長的歲月錘煉了游君山對大瑀的恨意,他堅信自己的流離失所是大瑀所為,封狐原本就是金羌的土地,若不是大瑀強占,白雀關不會出現這么多戰事,他也不至于失去父母,關外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