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閱讀_270
陳霜:“我無所謂,這些事情與我無關。只不過明夜堂各方收羅信息,我偶然聽到了便告訴你。這么大的事情,你不打算回去幫忙么?” 賀蘭砜沉默不語。 怒山是北戎最西端的部落,距離北都、青鹿部落這些核心地帶已經非常遙遠。若此時怒山揭竿起兵,北戎蠻軍調往西邊,那重修江北十二城的工程必定會延緩。碧山盟之后江北十二城中反對北戎的大瑀民軍始終不絕,天君阿瓦在江北派駐許多兵力,要調動并不容易。 “我不回去?!辟R蘭砜說,“我來大瑀就是為了和靳岄在一起?!?/br> 看見房中靳岄仍舊低著頭,沾了血的衣裳還沒換下來,賀蘭砜在門口徘徊。 “靳岄,你信我嗎?” 靳岄沉默不語。 “你若信我,我才會說?!辟R蘭砜說,“你若不信我,我一句話都不會講。你可以直接用刀劍砍我,用箭刺我。我代替大哥受這份懲罰?!?/br> 靳岄扭頭,狠狠把毛巾扔在地上。他起身關門,賀蘭砜抵住門扇,又喊他一句:“靳岄?!?/br> 靳岄不看他:“給我一點兒時間?!?/br> 賀蘭砜輕聲說:“我知道大哥去過白雀關戰場,我也告訴過你的。但我和你一樣,并不曉得他做過那些事情。游君山的話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不能回答。連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我不想隨便開口,讓你誤會?!?/br> 靳岄其實是信他的。他知道賀蘭砜從來不說謊。但僅僅是信任,仍不能讓他跨過心里那道坎。他看著賀蘭砜就會想起賀蘭金英,想起游君山的話。他現在甚至比之前更恨游君山了:臨死前留下的這些訊息對游君山本人毫無意義,卻將靳岄推入迷霧與深淵。 小院外一陣小小的sao亂。明夜堂的人引著紀春明進來,陳霜忙問:“只有你一個?衛巖呢?” “回家了?!奔o春明風風火火走進院子,看到陳霜先是一頓,隨即那張被風雪吹得僵白的臉上艱難扯出一個笑容,“可算見到你了,我……我……我剛剛怕得腿軟,在天子面前扯謊,可又不能不說。靳岄呢?靳岄!” 他小跑進院子,一眼看到房門前對峙的賀蘭砜和靳岄。紀春明并不知道之前發生的這許多事,三步并作兩步蹦進房中,順手把賀蘭砜也推了進來。 “冷死我也!”他奔向地爐瘋狂搓手,“我是一路騎馬過來的,這第一場雪怎么這么冷?!?/br> 賀蘭砜被他莫名推進來,自然是不會再走出去了,迅速站到靳岄身邊。靳岄沒空與他糾纏,忙問紀春明:“情況如何?” 紀春明烤火烤出兩條鼻涕,哧溜一吸,抬頭笑道:“如你所料,成了一半?!?/br> 仁正帝多疑,靳岄便利用問天宗宗主畫像與游君山事件,設下了兩個陷阱:誅殺游君山,暴露問天宗。 這兩個陷阱必須一前一后擺在仁正帝、岑融和梁安崇面前。先是蠱惑游君山刺殺梁安崇,但沈燈和陳霜埋伏在旁,絕不會讓游君山得手。此役一是為了制造靳岄親手誅殺游君山的機會,二是讓梁安崇與岑融的矛盾徹底暴露。 梁安崇把一切壓在岑煅身上,有這樣一個扳倒岑融的機會,他必定緊緊抓住。岑融身為皇子,能治他罪的只有官家,梁安崇必定會求見仁正帝,狠狠參岑融一本。 而事實上,即便仁正帝不召見紀春明與衛巖,這兩人也已經做好了此夜求見官家的準備。岑融對靳岄安排的事情一無所知,面對梁安崇潑來的臟水,他必定會反駁。而當問天宗宗主的畫像暴露在仁正帝與岑融面前,從始到終被蒙在鼓里的岑融會再一次反駁。 仁正帝對岑融本來就不是全然信任。這兩樁事件、兩次反駁,都會讓仁正帝愈發的懷疑岑融,對他越發不滿。 而問天宗確實是梁安崇援造的宗派。但梁安崇做得極為隱蔽,若不是明夜堂經過鏢局找出姚福生的托鏢記錄,只怕根本查不出來。姚福生實則從未托運過一分錢,但靳岄和明夜堂制造了假證據,將姚福生釘死在梁安崇身邊。梁安崇根本洗不脫嫌疑。 如此一來,仁正帝懷疑梁安崇,也要懷疑岑融。雖然未到絕對不信任的地步,但也已經為岑煅制造了機會。 “但我不明白?!奔o春明問,“梁安崇和姚福生托運的究竟是什么東西?他雖然辯白說自己沒有做過,但底氣不足,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證據?!?/br> 陳霜笑道:“你和衛巖好好查吧,查出來了,是驚天動地的大功勞?!?/br> 他這樣一講,紀春明更是警惕:“為什么這樣說?” “是鐵器?!苯鶎榈?,“大瑀少鐵礦,所以我們都是從赤燕拿礦來冶煉武器。赤燕身為大瑀屬國,所有鐵礦鐵器的制造、分配都有去向,民間少見赤燕鐵?!?/br> 陳霜補充道:“赤燕鐵十分堅固,尋常兵器砍不碎。巧得很,岳蓮樓在仙門城救過一個被當作問天宗宗主的小孩。那小孩當時被囚禁在問天宗內部,腰纏鐵環。那鐵環岳蓮樓弄不斷,但遠桑的刀砍斷了?!?/br> 紀春明聽靳岄等人說過當時在仙門發生的事情,此刻微微一愣:“莫非那鐵環就是赤燕鐵制造的?” “遠桑的刀是高辛人冶煉鍛造的厚刃,也只有這樣的刀,才能砍斷赤燕鐵?!?/br> 紀春明恍然大悟:是那小小的鐵環令明夜堂和靳岄察覺,問天宗與赤燕有秘密來往,乃至梁安崇與赤燕有秘密往來。 “梁安崇私下運鐵,犯的可不止一條兩條律例?!苯鶎檩p聲說,“子望會耐心等待三法司查出真相?!?/br> 紀春明看他兩眼,小聲道:“你若是恨他,其實直接讓游君山把他砍死也就罷了,怎么這么折騰?” “我要他活著,最好長命長壽?!苯鶎槔湫?,“我要他身敗名裂,受萬人唾罵,受百世積怨。從一人之下的顯赫位置跌落,我想看看他會變成什么模樣。光是死,未免太便宜了?!?/br> 他從未對自己的朋友流露過這樣深刻的怨憎。一時間陳霜和紀春明面面相覷,賀蘭砜小心去牽他的手。在碰到靳岄的瞬間,靳岄忽然拂袖站起,避開了他冰冷的指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