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閱讀_226
靳岄仍不出聲,只望著他。仁正帝沒有直視靳岄的眼睛,繼續道:“為君之道,最難的也正是衡字。只要守得住衡,便有國泰民安,河清海晏。若因私欲、私念,失了分寸破了平衡……子望,我知道你是聰明人?!?/br> 仁正帝將一杯茶緩緩潑在亭下,面朝西北方向,久久不語。 隨楊公公一路行到宮門,岑融一直在那兒等著。他問仁正帝與靳岄說了什么,靳岄想了想,回答:“讓我提醒你,做事不要太過火,也不要心急。如今這個局面,官家自有分寸?!?/br> 岑融隨他上車:“我做了什么過火之事?” 靳岄:“定山堰?!?/br> 岑融閉嘴了。 靳岄:“官家想從梁安崇手里奪權,但梁安崇根系深埋,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今盛可亮已經下臺,官家趁此機會在刑部安置了紀春明,他心里是贊賞你的,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對??赡憔o接著想扳倒工部尚書,實在太急切了?!?/br> 岑融看著他,目光里有一些委屈。 靳岄又說:“我知道你為什么著急。但著急也無濟于事。官家如今心疼岑煅,是因為總把岑煅和先太子聯系在一起?!?/br> 岑融嘆了一聲:“行了,知道了?!?/br> 車內陷入沉默。靳岄其實還有未說出口的話。仁正帝對他強調“衡”的作用,實際也是說明自己為何不能徹查靳明照之死。靳明照之死關系著梁安崇與西北軍務,一旦開查,西北軍必定動蕩不安。此時金羌大軍虎視眈眈,實在不是最佳時機。 靳岄明白他藏在心里的那些話??擅靼讱w明白,靳岄根本無法原諒。今日一面只不過是讓他更清楚地認識到,仁正帝根本無意為父親與靳家平反。 此時忽然聽見岑融開口:“幸好你在我身邊。我許多苦衷與焦灼,不可對他人語,只能說給你聽?!?/br> 靳岄不聲不響。岑融握住他的手:“你會幫我的,是么?岑煅有梁安崇,我只有你了,靳岄。我以后會多多聽你的話?!?/br> 靳岄:“你說到要做到?!?/br> 岑融笑道:“當然。若有違約,任君處置?!彼终f笑了幾句,臉色慢慢沉下來:“今日中元,算一算時間,五弟也該啟程了?!?/br> 車子抵達靳岄府宅,岑融先行下車,想了想說道:“我陪你去祭掃?!?/br> 靳岄沒有拒絕。他如今在梁京仍然需要依靠岑融,這一點兒示好的心意,他是要接受的。 靳明照的衣冠冢前滿是祭掃之物,梁京百姓絡繹不絕。靳岄遠望衣冠冢,茫然與悲切中想到此日是先人孤魂暫歸人間之時。不知父親的魂靈,是徘徊在梁京,還是徘徊在封狐城外的白雀關? 他沒有想到的是,同樣的一個問題,此時此刻也正縈繞在賀蘭砜心頭。 牽著飛霄的賀蘭砜在封狐城城門外等候來接自己的岑煅和寧元成。他看見城外有無數百姓焚燒紙錢,朝著白雀關方向下跪叩拜,一問才知,今日是漢人的中元節,這些都是來祭拜戰亡士兵的人。 “……可有祭拜忠昭將軍的地方?”賀蘭砜問。 那守城士兵大吃一驚:“你們蠻人也知道忠昭將軍?” “誰不知道忠昭將軍的大名?”賀蘭砜說,“我認識他的兒子,我想給他燒幾張紙?!?/br> 士兵感慨:“你倒不像蠻子。靳將軍是白雀關犧牲的,朝著白雀關方向就行?!?/br> 賀蘭砜不懂得這些祭掃的禮儀,買了些紙錢之類的東西,學著別人燒了拜了,口中念念有詞:“靳將軍,你如果聽到我的話,請保佑我一路順順利利抵達梁京。保佑我找到靳岄,保佑他不要生我的氣,好好聽我說話。保佑他平安,保佑他高興?!?/br> 或許是他說的話奇奇怪怪,又或者是他的發色、膚色與瞳色和別人不一樣,賀蘭砜拜完抬頭,發現周圍有人古古怪怪地看自己。 他毫不畏懼,回瞪過去。那女人立刻低頭縮肩,不敢再看。 岑煅和寧元成見到賀蘭砜,實在是非常高興,兩人帶他入了封狐城,一路不停地詢問他回血狼山之后的事情。 巴隆格爾自然是留在血狼山,他根本不樂意到大瑀這兒來。遠桑天天在怒山部落里跟人吵架,她不愿意留下來當部落首領,只答應幫高辛人和怒山人訓練一支軍隊,有賀蘭金英和隆達在旁協助,這不會很難。 賀蘭砜更是亮出自己的新箭:“這是我的箭?!?/br> 他帶來的新箭外形上與高辛箭略有不同:箭桿雖然仍是鏤空,但一半是實心的,增加了箭身的重量,保持穩定性。箭尖鋒利,作兩層菱形,殺傷力愈發強勁,一旦刺入敵人血rou,極難拔出,且會豁開血口,令人大量失血。 岑煅嘖嘖稱奇:“不愧是鑄鐵為生的高辛人。這也是高辛箭?” 這其實是賀蘭金英想出來的新箭,他將會把這箭用在高辛人和怒山人的軍隊中。但此箭尚未開始大量制造,目前只有幾十支,他全都交給了賀蘭砜。 “這是結合了高辛箭和北戎狼鏑的新箭?!辟R蘭砜笑道,“它是我的狼鏑?!?/br> 岑煅興致勃勃與他談論鐵器、武器之事,寧元成忽然在身旁提醒:“有人跟著我們?!?/br> 三人回頭,賀蘭砜發現緊緊跟隨而來的,是方才在城外瞪自己的古怪女人。 岑煅仔細一瞧:“那是英姐,我們府里做事的廚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