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閱讀_206
“……大瑀開國之時,高辛王曾到訪梁京,并送上禮物。其中便有這樣的高辛箭。想來也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高辛箭如今散落在數位有驚世功勛的將領家中,我曾于一位將軍府上見過高辛箭,精美異常,也鋒利異常?!贬颜f,“高辛人擅冶鐵,天下皆知?!?/br> 他把高辛箭還給賀蘭砜,頗有些戀戀不舍:“實際上,我朝也有類似高辛箭的箭矢樣式?!?/br> 賀蘭砜立刻接話:“莽云騎的佩箭?!?/br> 這回輪到岑煅吃驚了。 “我有一位大瑀朋友,他跟我說過,西北軍的莽云騎佩箭正是參考高辛箭樣式而來,比如云紋?!辟R蘭砜說。 兩人的驚訝之中均帶著歡喜。方才彌漫在彼此之間的莫名敵意幾乎消失了,岑煅不禁笑道:“你這位朋友不簡單,莫非是莽云騎中人?莽云騎佩箭與高辛箭的淵源,也只有忠昭將軍靳明照與寥寥幾人得知而已?!?/br> 賀蘭砜心道我這位朋友自然是知道的。他有點兒想問岑煅認不認識靳岄,轉念又問出另一個問題:“那你又怎么曉得?” 岑煅:“‘既然將軍喜愛高辛箭制式,不如將莽云騎佩箭也仿照高辛箭來設計?!@正是我給忠昭將軍提的建議?!?/br> 賀蘭砜怔了片刻,咧嘴一笑。他笑的時候,那雙綠眼睛里的寒氣霎時無影無蹤,倒顯得誠懇了。 岑煅覺得此人十分有趣,談天說笑都與自己相合,脾氣也頗為獨特,看起來疏離冷漠,實際卻并不難聊。他把手里三張文牒看了又看,最終壓在掌下:“我再問一個問題。你們打算過古穆拉塞河入金羌,可是從白雀關去往古穆拉塞河還需要好幾日,路上都是戈壁沙漠,若沒有人帶路,并不好走。莫非你們對白雀關和金羌十分熟悉?” 賀蘭砜揣測岑煅想法,默默不言。 這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若是說他們熟悉路線,說不定會被懷疑為金羌細作,愈發難以出城。 “若不說明,這文牒我不能簽?!贬颜f。 賀蘭砜三人無功而返,離開城門時,遠桑狠狠給了巴隆格爾一拳。 巴隆格爾懵懂地吃了一拳,摸著腦袋滿頭霧水:“怎么打我?” 他扭頭看賀蘭砜,又說:“我不是前幾日才講過么,我熟悉白雀關內外和金羌的路線。當日我隨你大哥在白雀關外活動,看著金羌和西北軍開打,就是靳岄他爹死的那幾場,我當然是熟悉地形路線的。當時你大哥帶著幾個人一直在關外潛伏活動,我是親隨之一。他既然問,你就回答唄?!?/br> 遠桑:“再多話便殺了你?!?/br> 巴隆格爾只得噤聲。三人想不出辦法,遠桑一直攛掇翻墻出逃,但封狐城周圍看管甚嚴,巴隆格爾功夫不濟,論逃跑活命的本事兩人都比不上遠桑,賀蘭砜否決了這個提議。 這一夜賀蘭砜輾轉難眠。他心里知道岑煅應該也是認識靳岄的,畢竟這個人認識靳明照,而且看起來關系還不錯。他若是認識靳岄,認識的也必定是小時候的靳岄,那小小的、像卓卓一樣可以抱在懷里的孩子。賀蘭砜突然很想知道,靳岄小時候長成什么樣子,如何在梁京生活。他也同岑煅去潘樓聽過戲嗎?岑融燒了靳岄喜歡的那株茶花,岑煅為他說過話嗎? 他睡不著,趁夜出門吃湯面。一碗面吃到一半,忽然聽見附近有喧嚷之聲,打鬧不休。良久后吵嚷停了,去看熱鬧的老板娘回來說,有西北軍戰士輕薄婦人,被軍中將領狠狠教訓一頓,現在拎回軍部受罰。 “是誰出手了?”有食客問,“總不能是張越的人吧?!?/br> “噓……是五皇子?!崩习迥镆浑p眼睛灼灼發亮,老板一個勁兒地皺眉。 食客們紛紛壓低了聲音,又是欣喜,又是難過,嗡嗡的一片,說的都是岑煅的事情。有人說若是忠昭將軍還在,西北軍不至于成現在這樣;有人說岑煅就跟忠昭將軍似的,若是他當上統領,西北軍也有望回到往日情形。又有人提到靳將軍有個兒子,眾人紛紛搖頭:那孩子聽聞是不成的,沒有靳將軍半分才能。 賀蘭砜吃完面,問了那老板娘岑煅往何處去。他穿街過巷,在軍部對面的面攤子上又看到岑煅。攤子上只有岑煅一人,與那煮面的老嫗相對而坐,面前放的是一碗餛飩。等吃完了,岑煅又幫老嫗推車回家,說了些絮絮的閑話。賀蘭砜極有耐心,他直等到岑煅獨自往回走,眼看他走入一處偏巷,才在岑煅身后亮出行蹤。 他才靠近,岑煅忽然轉身,左手成爪,一把抓向賀蘭砜面門。賀蘭砜后退躲過,抄出腰間短刀格擋,當的一聲,與岑煅佩劍狠狠一擊。 岑煅認出他,卻不說話,左足往前踏,左手朝賀蘭砜胸前一抓,勾住賀蘭砜頸上的狼牙項鏈。賀蘭砜旋身一扭,空出的手扣緊岑煅手腕,短刀刺向岑煅腋下。銀色長劍又擋了一記,短刀從賀蘭砜手中彈起,他松開岑煅手腕,另一手抓住短刀,朝岑煅頸抹去。岑煅身穿戎甲,頸上有護甲防衛,短刀咔地一響,停在那鐵灰色護頸上。 岑煅的長劍也恰好刺穿賀蘭砜衣袍,堪堪停在賀蘭砜鎖骨處,幾縷深棕色發絲被劍刃切斷,隨二人呼吸落地。 “殺了我,你也拿不到文牒?!贬颜f,“更何況你沒本事殺得了我?!?/br> 兩人同時收手,各退幾步。 賀蘭砜拱手行禮,這是規矩的拱手禮,他從陳霜那里學來的。他姿勢標準,岑煅微微吃驚。 “只是試探,并無惡意?!辟R蘭砜將手上短刀平平托在掌中,“此刀是我阿爸遺物,我不用來殺人?!?/br> 岑煅:“你很有趣?!?/br> 賀蘭砜終于問:“你認識靳岄么?” 岑煅雙目睜圓,良久才一嘆:“你那大瑀朋友,竟是靳岄?!?/br> 因這個聯系,兩人身上那鋒銳刺人的煞氣總算收了回去。賀蘭砜單刀直入:“岑將軍問我們是否熟悉白雀關和金羌路線,恐怕不是因為擔心我們回不去。你想去金羌?” 岑煅微微一笑,目光迅速掃過二人前后,確定無人在旁才開口:“擒賊先擒王?!?/br> 賀蘭砜起初聽不懂,但立刻理解了。 “……你要擒喜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