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閱讀_176
岳蓮樓端著梨干從窗戶溜出去,不聽他倆講話。岑融告訴靳岄朝廷上發生的事情,眉目里盡是喜色:“爹爹說我雷霆手段,辦案有力,吏部這骯臟事與我無關。梁安崇想給我扣罪名,這次他可失策了?!?/br> “卷宗拿到了么?”靳岄問。 “拿到了?!贬谛Φ?,“陳霜手腳很快。明日上朝,有好戲可看?!?/br> 靳岄松了一口氣。朝堂如何辯論,不是他關心的。他把鹿頭在掌中輕轉,思索紀春明與衛巖搜查盛可光鋪子,不知是否會找到些有趣東西。 正發著愣,手心忽然一空——岑融把鹿頭奪走了。 靳岄神色頓時冷下來:“還給我?!?/br> “你還補好了?”岑融細細看那鹿頭,“這補法,摔得壞么?”他說著忽然揚手,把鹿頭朝窗外一扔。 靳岄起身往前撲,他煞白著臉,但沒聽見玉片落地的聲音。 一只手從窗下舉起,正握著那鹿頭。岳蓮樓大聲道:“要不要臉???這是你的東西么你亂扔?!?/br> 岑融帶幾分不悅,狐貍眼里頭有寒光閃動:“你還留著這東西做什么?” “不用你管?!苯鶎槟眠^鹿頭裝進錦袋。他方才實在是怕得狠了,聲音此時還有點兒虛?,幎阏f這鹿頭若是再摔一次,縱然神仙出手也無法復原。 “你跟那綠眼睛的狼崽子怎么回事?”岑融問,“……你中意他?” 靳岄不答。 岑融忽然起身走到靳岄面前,捏著靳岄的臉:“你中意男人?” 靳岄咬牙:“放開我?!?/br> 岑融摸他的臉,很親昵且溫柔:“好,是哥哥語氣太重。你把這鹿頭給我,我為你處理了去。他是高辛人,你是大瑀人,中間隔著一個馳望原,你們沒法再見面了??樟糁@個玩意兒,沒有用處?!?/br> 見靳岄還是不應,岑融又說:“難道你還打算去北戎找他?” 靳岄毫不猶豫:“對?!?/br> 岑融臉色變了又變,像惱恨,像憤怒,像不甘心和屈辱?!八惺裁春玫??” “他是世上絕無僅有之人?!苯鶎榇舐曊f,“我就是喜歡他,我愿意和他在一塊兒!” “他差點兒殺了你!”岑融怒道,“那支箭再偏些許,你就死了!” “他殺了我我也喜歡他!”靳岄絲毫不畏懼,也沒有退卻一步,“即便我死了,只要他在我墳前出現,只要他喊我的名字,我就會站起來,跟他走?!?/br> 岑融又驚又怒,緊緊攥著拳頭,他滿腔憤怒不知從何生出,也不知應該如何發泄。但他不喜歡看到靳岄現在的樣子,也不喜歡聽到靳岄說這些話。他要刺傷靳岄,某種直覺告訴他,只有讓靳岄現在傷心,自己才能快活。 “可他恨著你呢?!贬谌崧暤?,“他恨不能殺了你,連你們的信物都要毀掉。你早知道的,你不過是不愿意承認罷了。在北戎過的那一年你得到了什么?你什么都沒得到,你孤身去孤身回,帶著奴隸印記,連你喜歡的狼崽子也要殺你?!?/br> 靳岄渾身發抖,緊緊咬著嘴唇。 “沒人疼你,沒人愛你,你什么都沒有,靳子望?!贬谡f,“你只有我,你只能依靠我。什么鹿頭什么馳望原,你牽念那些有用嗎?你去找他?找他做什么?讓他再射你一箭嗎?這回往心口上,不偏不倚,他不會留情的……” 看到靳岄黑眼睛里的強烈痛楚,他有一種奇特淋漓的愉悅。越說越快時,腦后忽然狠狠被捶了一拳,岳蓮樓從窗口跳進來,把岑融直接推了出去。 “滾!”他惡狠狠地吼。 岑融站在院中,被初夏的風一吹,霎時清醒。岳蓮樓關上窗戶和門扇,岑融暗暗咬牙,轉身便走。 岳蓮樓去看靳岄:“別聽他胡說,不是的,一定不是的?!?/br> 靳岄抓住錦袋,手指微微發顫。他隔著錦袋親吻鹿頭,口中苦澀難當,岑融的每一句話都變成了賀蘭砜當日朝他射來的那枚箭。這回準確無比,在他心頭刺著絞著,疼得他喘不上氣。 窗外頭,立夏的月亮已經快圓滿了。 那巨大的月亮照亮天地,夏季的風從南往北,吹拂綠意絨絨的草原。血狼山上地火熊熊,一刻不停,炎熱的氣候令人難以忍受,唯有夜間的峽谷才得片刻清涼。 峽谷里原本存放高辛箭的密室被打開了,賀蘭金英和朱夜將里頭所有的箭矢都移了出來。他們在附近的怒山部落里找到一個愿意收留高辛人的營寨,年邁的高辛人和年幼的高辛人吃不住血狼山日漸酷熱的天氣,他們準備帶這些人到營寨去度夏。 朱夜從里頭翻出一個小匣子,里面空空如也。她遞給賀蘭金英,賀蘭金英又遞給賀蘭砜。賀蘭砜不禁一怔:匣子里曾放過一塊血玉。 他沒有提,把匣子放在一旁,繼續進進出出搬運高辛箭。 帶著高辛箭,領著卓卓和老少族人,眾人星夜啟程,終于在數日之后抵達怒山的小營寨。 怒山部落在五部落之亂中被哲翁重創之后,一直抬不起頭。又因部落中人丁稀少,都是女子與老人,漸漸的,從最強盛、最大的部落,變成了比燁臺還小的邊緣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