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閱讀_11
靳岄發現這帳子里有許多大瑀物件:矮桌、全新的筆墨紙硯,巨大的無從擺放的屏風,墻上還掛著一管洞簫,他猜這應該是他們母親的遺物。 賀蘭砜正在擦拭隨身的小匕首,回頭便見靳岄站在氈帳之中,靜靜看自己。 靳岄已換了一身北戎奴隸的裝束,棉衣臃腫肥厚,蒼白的臉愈發顯出清瘦。他看了看臂上的狐裘,有幾分猶豫:“這狐裘我能留著么?” 賀蘭砜答:“它本來就屬于你?!?/br> “我需要跪你嗎?”靳岄問,“我現在是你家的奴隸?!?/br> 賀蘭砜:“不必?!闭f著把小刀塞在他手里,讓他防身。 小刀是他的隨身物件,靳岄當日在他腰上見過。刀鞘熊皮鞣制,十分堅韌,刀柄上鑲嵌著幾枚細小的金珠,怕是賀蘭砜身上最值錢的東西。 靳岄不肯收,兩人推推搡搡之時,賀蘭金英掀簾大咧咧走進來。 “這不是阿爸留給你的?”他隨口道,“走罷,我們去虎將軍帳子里吃飯?!?/br> 他進氈帳似乎就為了說這句話,抱起卓卓離開時又望了靳岄一眼,冷笑道:“居然還有見了主人不下跪、不掀帳的奴隸?” 靳岄很害怕賀蘭金英的狼瞳,那里面似乎藏著野獸的魂魄,隨時要將自己吞噬、撕裂。他很干脆地跪下,把頭低到地上。 賀蘭砜:“他不用跪?!?/br> 賀蘭金英問:“為什么?” 賀蘭砜:“他……他借我狐裘,還給卓卓梨干?!?/br> 賀蘭金英大笑:“這是什么理由!你忘了我說的話么?大瑀人對你示好總有別的目的,他們絕不是我們的朋友?!闭f著把賀蘭砜拉出去。 賀蘭砜回頭,只看見靳岄仍跪在原地,紋絲不動。 宴散回家,氈帳中冷冷清清,雖然點了燈,靳岄卻不在。他跪下的地方擺著一把小刀,刀柄金珠在油燈下細細地閃光。 *** 燁臺人口少,能蓄養奴隸的更少,虎將軍為求方便,將部落中六七戶人家的奴隸全放在一處,作了個大氈帳讓奴隸居住。 靳岄之前重病,賀蘭砜和卓卓要求大哥收留,賀蘭金英便遂了弟弟meimei的意。如今靳岄病愈,自然被他趕回了奴隸們的大帳子。 奴隸帳子昏暗陳舊,彌漫著一種獨特的濃烈氣味,混雜了羊sao、塵土、骯臟毛氈與油垢的氣息,沖鼻欲嘔。帳子四周滿是補丁,寒風見縫就鉆,奴隸們男女混住,帳子里全是蜷縮的破被褥,里頭埋著一個兩個熟睡的人。 靳岄在角落尋了個空位置,身下是干草與紙一樣薄的舊毛氈。他裹著狐裘,勉強有一絲暖意。 深夜,淺睡的靳岄忽然被身上的一只手摸醒。 那人正要掀開他的狐裘,靳岄奮力把身上之人踹開,嚇得不輕。那人躲得快,一把抓住靳岄的腿,臭烘烘大手已經按在他胸前,用北戎話說了一句:“男的?” 但動作絲毫沒停,扯開狐裘后立刻動手撕靳岄的衣服。靳岄毛骨悚然,低吼一聲,往那人下身又踢了一腳。 但冬季衣服厚重,他力氣又不濟,攻擊全然無效,反倒給了那人擒住他手腳的機會。幾番打斗,他始終被那人死死壓住。粗糙大手帶著臭氣在他臉上抓來撫去,靳岄眼里幾乎噴出火來,張口朝手指狠狠一咬。 夜襲者嗷地慘叫,靳岄還沒從他身下鉆出便被狠狠刮了一巴掌。那人色欲全無,抓住靳岄頭發往帳外拖,嘴里胡亂噴出北戎方言。 帳中不少奴隸已經被驚醒,但沒有一個人幫忙。奴隸爭斗,有生有死,他們自顧不暇,不可能施以援手。 靳岄忽然反手鉗住那人手腕,發了狠勁往他皮rou里摳。那人手勁不松,靳岄抱住他腿,奮起手肘,朝他膝蓋狠狠一撞! 那人再次慘叫,這回徹底松了手。靳岄忍著頭皮劇痛,起身沖出帳子——燁臺營寨里,現在唯一能幫他的人只有賀蘭砜,他得立刻去找賀蘭砜…… 他猛地撞進一個人懷中,抬頭便見到一雙笑盈盈的狼瞳。 賀蘭金英單手扶著他,親切地問:“小將軍住得還習慣么?” 靳岄衣服全被扯亂了,本來就穿得肥厚臃腫,如今愈發顯得落魄。他整理好自己衣襟,站直身才道:“靳岄今日才知道,北戎人是這樣對待奴隸的?!?/br> 賀蘭金英:“既是奴隸,你還想要金湯玉食、厚被暖裘?” 靳岄冷笑,他腰腹隱隱地疼,說話間有些喘不上氣:“我現在是你家的奴隸。欺辱我同欺辱你有什么分別?” 賀蘭金英點頭:“漢人有句話,打狗還得看主人?!?/br> 靳岄牙根發疼。北戎人十分重視狗兒,并不把狗看做卑下之物,賀蘭金英說這句話是故意要羞辱他。 “你不會讓我死?!苯鶎檎f得飛快,“否則你和賀蘭砜不會救我。羞辱忠昭將軍的兒子,你覺得高興是么?原來北戎人只有這種不入流的本事。你們若是真的神勇,當日在戰場上,又怎么會折給我父親三萬北戎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