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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利亞是不相信的。 他覺得白玖是將那些舊事隱瞞的太久,以至于總是提心吊膽,擔心這些過去會毀掉他的現在和未來。 他不是不想勸白玖,不要將這些事情看得太重,郁涉離去前的表現分明是因為其他的事情,然而白玖卻聽不進去。 他也沒有遵守郁涉臨走前囑咐貝利亞的“不要去找”,而是悄悄命令手下拼命搜尋他的蹤跡。 他不放心那只帶走他的蟲。哪怕他不愿再和他在一起,他想最起碼也應該保證他的安全。只要他回來,白玖想,自己離開他也不是不可以。 …… 夜深。 燈火闌珊。 首輔大人求見的消息,一層層通報進了統帥府。 白玖閉著眼:“不見?!?/br> 簡妮特將一杯溫熱的牛奶放在書桌上,然后把書房里的燈調亮了些,接著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來通報的士兵似乎有些為難,看見周圍沒蟲,這才小心翼翼道:“他說是有關郁小少爺的消息,要拿來跟您交換?!?/br> 白玖于光影間間倏忽睜開眼,長睫挑起一彎亮芒。 “讓他進來?!?/br> 不過是短短一個月沒見,首輔完全沒了宮宴時的神采飛揚。此時的他形容憔悴,枯槁的臉上皺紋層層疊疊,在燈下呈現出深深淺淺的溝壑。 想來他的日子一定不怎么好過。原本計劃借題發揮把白玖拽下去,好將權力觸角往軍方滲透,誰知道自從招惹了一只名不見經傳的雄蟲,卻讓他的權力生涯開始急轉直下。 一開始是怎樣想的呢?不過是想著弄死這只膽敢當面給他難堪的雄蟲,打擊下白玖那囂張的氣焰,順便好往統帥府塞蟲。 但他沒想到的是,那只身份背景毫無瑕疵,看似簡單而平凡的雄蟲居然有著那樣顯赫的身份。 他的背后,竟然是皇室! 就在那天卡列儂告訴他這件事情時,他就知道,自己下一次大選來臨的那天,恐怕就是自己永生退出政壇的日子。 一招不慎,步步下墜。 帝國是極其看重民族精神和皇室意志的國家,在某種程度上,皇室幾乎就是所有蟲的精神信仰,是不容有一絲一毫褻瀆的。 但倘若是此,還不至于將他打入地獄。畢竟他身為首輔,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頂多從此退位讓賢,深居簡出。 然而緊接著又爆出了安塞爾家族涉嫌軍火走私之事! 他跟安塞爾家族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利益的聯盟永遠是最不可靠的,假如安塞爾家族出了事,那群瘋狗一定會將他也拖下水,到時候他恐怕就不會是退位這么簡單了,只怕是會被押上軍事法庭,經歷審判,鋃鐺入獄。 思及此處,縱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他也不得不親自前來拜訪,一來是為了探探白玖的口風,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掌握致命證據,二來是為了做一個交易。 一個保險的,最起碼能夠讓他在最惡劣的情況下保住一條命的交易。 白玖之前的迷茫悲傷一掃而空,那些情緒就像是從未出現在他臉上過一樣,他又重新恢復成那個冷淡的,居高臨下的統帥。 他抿著唇,似乎是毫不意外首輔會深夜拜訪,也對他手里的消息不感任何興趣一般。 “已經不早了,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說吧?!?/br> 白玖并不打算給這位狼狽的首輔留任何面子,倦怠地靠在扶手椅里,輪廓在燈光下顯得愈發深邃。 首輔忍氣吞聲,低聲道:“聽聞元帥最近在尋找郁小少爺,不巧,我手里有幾條或許對您有幫助的東西,不知您是否愿意花些時間詳談?” 白玖瞇了瞇眼,壓抑住內心近乎沸騰的情緒,將視線挪到一旁的燈罩上,不去看他,只輕聲道,“我以為,首輔在屢次失敗之后,應當不會再起那種愚蠢的念頭了?!?/br> 首輔身體猛然一僵。 他察覺到白玖話里的意思,分明指的是他之前買兇監視暗殺郁涉之事。 心知繞不去這一茬,索性直接承認還比較坦蕩。 “是,當時我是大頭,也一心想讓他死?!?/br> 白玖的眸色一下子幽深起來,他也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 “但那是之前,那時我只當他是個無足輕重的雄蟲而已,但現在我比你更不想讓他死?!?/br> 首輔努力挺直佝僂的腰背,不想輸了氣勢。然而到了如今這個境地,自打他踏進統帥府的第一步起,他早就沒有任何氣勢可言了。 “你也知道,他的身份在那擱著,不公開則已,一旦公開,我就是死罪?!?/br> 首輔不得不承認,當他后來知曉一切后,其實是有那么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 慶幸那些殺手垃圾,慶幸郁涉命大,也慶幸有那么一股勢力,一直在阻撓著他的計劃。不然倘若郁涉真的一命嗚呼,那么他首輔府上上下下幾百口蟲恐怕都要命喪黃泉。 “……”白玖轉動了一下手里的一枚指環,似乎是在思索首輔說的這話的真實性。 片刻后,他開了口。 “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就該知道這件事陛下也沒有隱瞞我,”他云淡風輕,“那么我倒很想知道,你還有什么可用來交換的?” 首輔布滿血絲的眸中閃過一道精光,他說,“我要看到那份名單上刪掉我的名字,以及任何和首輔府相關聯的信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