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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星樓少樓主何曾受過這種冷待,可一想面前的人是上官晚又釋然。 他繼續笑著:“你不擔心你楚非歡嗎?” 林鏡終于看了他一眼。 桃林如織,春日融融。 “上官小姐與我一起走,我還可以跟你講講故事解解悶呢?!彼皖^,視線如實質落到林鏡帶著木環的小拇指上,悠悠一笑?!拔矣浀眯〗闾焐鷶嘀?,昔日渺音仙尊特意去占星樓尋過一卜,算出您斷指是短命之相。之后您的父母便不再讓您輕易出門,不過依在下看來,斷指或許也是另一種福源。畢竟這人世間的生死,變幻莫測,死亡可能才是另一種新生?!?/br> 林鏡回諷:“所以你要自殺嗎?我不攔你?!?/br> 少樓主到嘴邊的話又說不出來,沉沉看著他,很久似乎是氣急反笑了:“我算是知道楚非歡為什么會對您用情至深了?!?/br> 林鏡自己就當過神棍、裝逼如風,怎么可能被忽悠進去。 “占星樓能占卜萬事萬物,算盡因果紅塵,上官小姐有什么想要問的嗎?我可以一一作答?!?/br> 林鏡也真是閑的無聊:“你真那么厲害,幫我占卜一下前院的事?!?/br> 少樓主微微一笑:“前院嗎?那估計是人間地獄了?!?/br> 林鏡抬眸看他一眼。 少樓主淡淡道:“上官小姐性格如此獨特,在下第一次見你,就已經猜出你不可能為了天下蒼生嫁與他,楚非歡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他當初說那句話,或許壓根就沒想過會實現。這親自然也是結不成的?!?/br> “所謂雙修大典,廣邀賓客,怕只是個他引眾人前來的幌子。依我看,楚非歡如今破化神飛升之際,要了卻的所有因果都是恨。恨十多年的追殺、侮辱、謾罵、冤枉和不該承受的罪孽?!?/br> “于是今日血洗天宮,眾生謝罪?!?/br> 血洗天宮,眾生謝罪。 林鏡走到了前院。 這里是一個廣大的登仙臺,山與山之間仙霧繚繞,青山巍峨綠水涓涓,邊緣種著很多桃花樹,潔白如雪飄散在四周,可是如此仙境現在已經無人欣賞。血,到處都是血,觸目驚心濃稠的紅流淌過一層一層的石階。漫天的冰冷殺伐血氣卷著鼻息,誅魔大陣以登仙臺中央為陣眼,層層疊疊鋪開,天上烏云翻涌,紫雷金電,風云變色。 嘶吼的風卷著林鏡的衣裙翻飛,他怔怔看著前面。 少樓主輕聲說:“楚非歡,既是萬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又是魔念之體,他是人世間最后一個有希望成魔的人?!?/br> 林鏡聲音干?。骸澳阆胍赡А?/br> “不是我想要他成魔,是他必然成魔?!?/br> 少樓主抬起手,解開了自己的黑綾,笑著說出了經年的真相:“上官小姐可知,占星樓最后一任圣女是我的師父,她被封如塵拿劍逼著改命。篡改天命是要付出代價的……擅改因果者,天罰地誅。我師父在為楚非歡換命后便瘋了,跳入忘川,不知所蹤?!?/br> “她瘋了,瘋到什么程度呢。她為了報復封無塵,為了讓那個被改命的嬰兒入魔,她把我的眼珠子挖給了他?!?/br> 黑綾的隨風飄落。 占星樓神秘莫測的少樓主,緩慢睜開了傳聞里的“神之瞳”—— 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沒有眼珠,掛在白如紙臉上。 林鏡后退一步,血色全無。 少樓主猛烈地咳嗽了下,然后森然笑起來:“神之瞳面前,沒有偽裝、沒有假象。能看穿一切的楚非歡又怎么可能在這混亂的人世間成神呢?!?/br> “這一局,從一開始就是死局?!?/br> 他終于是放下偽裝,露出了身為玩家的冷漠高傲,有些神經質般地笑出來。 “五張牌五個身份,一個人但凡多用一張牌,此后每一步都是在把楚非歡往成魔的路上逼?!?/br>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戒律堂那一夜楚非歡為什么認下罪行嗎?!鄙贅侵骰砣晦D頭,兩個黑窟窿靜靜望向林鏡,一點一點殘忍笑了。 “因為啊,那個自行暴斃在他面前栽贓陷害他的金丹弟子,另一張角色牌,就是當初長公主府被屠殺那一夜用命護他離開的婢女?!?/br> 轟隆,天劫將至,雷電破天開地,白光驟亮如長刀,自上而下仿佛要把山頭劈裂。 少樓主劇烈咳嗽了下,低低笑出聲來。 “你說,這樣的一生怎么可能不成魔?!?/br> 林鏡的衣裙獵獵飛揚,臉色蒼白。 光影昏暗紫金,白色的瓔珞泛起一層淡淡清輝。 這樣的一生 是非顛倒,對錯難消。 問魚問水,問車問馬,神佛都給不出的一生答案。 登仙臺東倒西歪了一群人。 他們在血泊中眥目欲裂,大笑出聲。 “楚非歡,今日我等就是死也要將你永世鎮壓!” “誅魔大陣已經落下!你插翅難逃!” “果然,魔念之體終將成魔!” 顧相思已經換回自己模樣,碧靈劍染著血,她眼睛赤紅卻含著淚光,仿佛穿破愛恨、迎來最后終結。 她嘴唇顫抖說:“非歡,收手吧?!睅慊丶?、護你一世的山盟海誓終成云煙。 付清風在他劍下兩次奄奄一息,眼眸卻是荒蕪和平靜的,想到佛堂里靜立的木牌、想到薛問情的死,緩緩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