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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非歡輕聲說:“阿卿在這等我?!?/br> 外面風雨飄搖,客棧門口的紅燈籠像是被染了血。 林鏡手指扶著窗,能摸到一個屏障,是楚非歡用春水劍結下了陣法。 外面的危險傷不及里面,聲音卻還是能傳來。 顧相思還是以前的模樣,肌膚雪白、明眸皓齒,水藍的衣裙如花如玉。 她握著碧靈劍,再見楚非歡恍惚了一瞬間,卻是先紅了眼。 客棧里的人早就跑光了,偌大的后院,只有他們三人對立。 付清風已經任位仙盟盟主,歲月在他五官上留下深刻的痕跡,他聲音沙?。骸澳悴辉摎柷??!?/br> 楚非歡什么都沒說。 他們能追到這里,其他人也很快趕了上來。 劍宗掌門一襲玄袍,仗劍飛了進來,聲震如雷。 “付清風!你還和他廢話什么?楚非歡上次幽河冥宮催動匿陣逃亡,本就傷及心脈,今日不將他挫骨揚灰更待何時!” 他之后,是眾多手持法寶趕到的名門正派。 黑壓壓站在屋頂上,殺氣暗涌,將黑袍青年圍在正中央。 他們上次是趾高氣昂,這一次卻是又懼又厭。畢竟楚非歡已經破了出竅期,又是魔念之體,理所應當天下第一人。 林鏡的手指碰到了劍屏上,看它蕩開一點點的波紋。 他輕輕說:“楚非歡,你帶我出來到底想干什么呢?” 兩位出竅期大能的對決自然是天地失色,刀光和劍影將周圍一切實物粉碎。罡風四起,劍刃帶霜。 風云卷動,每個人圍觀者的衣袍都在獵獵,摧枯拉朽的威壓逼得他們節節后退。林鏡就看著楚非歡握著春水劍,眉眼森冷,像從地獄歸來的殺神。 楚非歡的每一劍都毫無留情,劍芒成形,仿佛把空氣也凝結。 這樣廝殺了不知道多久。 付清風最后不堪為敵,劍損人落。 劍宗掌門大怒,調動全部的修為,手中的劍驟然爆發出極為刺眼的赤紅光芒。劈天蓋地,朝楚非歡刺去。 而楚非歡本就在幽河冥宮自損心脈,又用近三成的春水劍意來保護林鏡,抬頭,麻木森冷的青瞳看著紅光。 劍刃相撞,破天開日。 楚非歡終究是踉蹌退后一步,吐出一口血來。 而劍宗掌門同樣受傷,捂著胸口,臉色煞白。 “掌門!” “師叔!” 砰——像玻璃粉碎,又像是泡泡破滅,楚非歡受傷的一刻,林鏡面前的劍意護罩瞬間轟踏。他站在了風暴的中央,旁邊木頭房梁化為灰飛,他白色裙裾響動,瓔珞相撞,一團柔和的光籠罩在身上,和這暴|亂天地隔開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世界。 楚非歡握不住劍,一手撐地,半跪地上、抬起頭來。黑發如瀑,眉宇冰冷,蒼白的臉上嘴唇溢血。 在看到他的瞬間,眼眸里的殺戮便散了,恍若硝煙過后的安寧。 春水問情劍落到了林鏡腳下。 現在能接近楚非歡的只有他。 劍宗宗主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出了他,聲音穿破雨幕,森冷威嚴:“上官晚,殺了他!” 因為威壓不敢靠近的正道人士也迅速反應過來了。 上官晚?這是上官晚?他們都來不及疑惑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已經深呼口氣大喊起來。 “上官小姐!殺了他!” “上官小姐,這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頭,殘害蒼生,罪無可恕,殺了他!” “上官小姐” 林鏡聽著那些此起彼伏的聲音,靜靜垂眸看著楚非歡。 楚非歡靜靜回望。 劍宗宗主眼睛死死盯著他,怒吼。 “上官晚,今日你不殺他,就是天下罪人!” “上官晚,你想讓你爹蒙羞嗎?” 任何一個普通人被他這么一命令一瞪眼或許早就人嚇傻了。 而林鏡只覺得恍惚。 楚非歡卻是低聲笑出來,沙啞冰冷,帶著血帶著瘋狂:“我說過,夫人,你總會參與進我的人生?!?/br> 林鏡無悲無喜看著他。 白裙翻飛,柔光明晰,深棕色的眼眸如同世外的神明。 太熟悉了,這樣鮮明強烈的愛恨生死。 林鏡以看客的視角看了很多,卻是第一次,強行被牽扯了進來。 他想起了有關楚非歡的很多畫面。 拜入宗門的時候。 墜下山崖的時候。 破開地牢的時候。 跳進忘川的時候。 一幕一幕,都是一群人在交鋒、一群人在糾纏、一群人你來我往、一群人聲嘶力竭。 恨不得告訴告訴天地眾生他們的深恩血仇和炙熱入骨的愛恨。 “上官晚!” “上官小姐!” “上官晚!” 而這一刻。 他們在瘋狂喊他名字,如楚非歡所愿的,一定要把他扯到這混亂沉淪的人世間。 林鏡慢慢蹲下身來,和楚非歡平視,瓔珞白裙泛出點點光輝,他沉默了很久,自嘲一笑:“楚非歡,你猜我為什么選擇旁觀一切?!?/br> 楚非歡抬頭,眼眸里是詭譎翻涌撕不開的夜。 林鏡伸出手指,幫他擦去眼睫上的血跡,冷靜說:“你看你這一生,遇到了那么多人愛你的、恨你的、幫助你的、傷害你的。最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