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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鏡把他揪起來:“好什么好,你難道要老頭我睡這?你不知道我身子骨不好不能吹風?” 楚非歡一愣:“那你要睡哪里?” 林鏡:“睡別人棺材里?!?/br> 楚非歡:“......” 他深呼吸閉了下眼睫毛輕顫,對這缺德老頭說:“人死后入土為安,我們這樣會干擾死者安寧?!?/br> 林鏡嗤笑一聲:“我不干擾,他們也未必安寧?!彼е?,跛著腳一瘸一拐地到了一處新墳前——墳已經被盜墓賊挖了,留下一個翻開的棺材和土堆?!澳憧??!?/br> 楚非歡跟了過來,看到這一幕,默不作聲站在原地。 亂世沒有安寧。 他沉默片刻,抱劍盤腿坐下道:“算了,你睡吧,我在旁邊守著你?!?/br> 林鏡:“你確定?你小子有兩天都沒睡過好覺了吧。年輕人還是要愛惜愛惜自己身體,不然老了就會成為我這樣?!?/br> 楚非歡抱著春水劍心想:他老了后才不會是這樣。 林鏡看著他的蒼白又冷漠的神情,不以為意嗤笑。這小子明明都虛弱地路都走不穩、還死要面子不休息呢,就楚非歡現在的狀態路上隨便遇到一個壞人都能又被折磨一番:“你不會是怕了吧?不敢睡?” 楚非歡背脊消瘦而挺拔:“我不困?!?/br> 老頭已經坐進棺材里了,對他說:“你困!可你就是不敢睡,一睡就做噩夢?!?/br> “......” 楚非歡從小受到的教養就是謙讓有禮,很難在這無理取鬧的老頭面前反駁什么。 林鏡意味深長說:“我勸你現在好好睡覺,不然以后更睡不了?!?/br> 楚非歡他低下頭,語氣里難得有了一些沮喪:“睡不著?!?/br> 林鏡找個舒服的姿勢在棺材里坐下:“為什么?” “在想我娘現在在哪里?” 林鏡:“既然婢女能送你出來,你娘肯定也另有安排,不用擔心?!?/br> 楚非歡望著天上的月亮,悶悶不樂:“也不知道我去九陽劍宗后會怎樣?!?/br> 林鏡心道:會過的特別精彩。 但他嘴上還是倚老賣老:“想那么多干什么,還能怎樣,最壞的結果就是死唄。你看老頭我都不知道還有幾天活的了,能活一天就珍惜一天?!?/br> 林鏡代入乞老三已經代入上癮了,敲著他的碗,突然眼睛一亮:“我給你搞個催眠曲?!?/br> 楚非歡微懵:“催眠曲?” “嗯對?!绷昼R搗鼓自己的破碗,用一木頭敲了敲,音色剛剛好。他越發來勁,解釋:“就是幫你快速睡覺的,給你唱個曲?!?/br> 小時候看武俠小說,里面乞丐多半是隱世高人,林鏡自認作為玩家半知天命,勉強也算知曉未來,裝個逼不過分吧。他自我代入良好,裝逼上癮,用乞老三漏風的嘴、唱了個乞丐行走江湖必備的蓮花落?!敖o你來首蓮花落?!?/br> 他木棍一敲泥碗,哼道:“東京有個黃表三,也會吃來也會穿。一生好放官例債,不消半年連本三。巢窩里放債現過手,他管接客俺使錢?!?/br> 楚非歡:“......” 這講的什么亂七八糟的官民勾結。 歇一會兒,呼口氣林鏡又哼哼著:“蓮花落,蓮花落,看爺娘不是親,有錢且去敬別人。三年乳哺成何用,娶了媳婦就要分。好酒好rou老婆吃,不怕爺娘餓斷筋......” 楚非歡:“......”越來越過分了。 但他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接受,也抱劍在墳邊安安靜靜聽起來,思緒飄的很遠。 “蓮花落,蓮花落,看兄弟不是親,三窩兩塊說不均。同胞也要分彼此,爭多爭少要理論。有酒只和旁人吃,自家骨rou作仇人?!?/br> 老人牙齒不多,唱這詞也是哼哼唧唧的。 唱的詞不正經唱的人也不正經,可楚非歡就是睜著眼望著月亮,在亂葬崗把每個字都聽了進去。 腦海里想的是生死未知的親人,一片迷茫的未來。 敲碗的聲音一下一下,伴隨老人的輕哼,卻讓這夜變得格外漫長,清風明月都溫柔了很多。 老乞丐還在哼。 “蓮花落,蓮花落,看老婆不是親,三媒六證結婚姻。嫌貧愛富竇家女,半路辭了朱買臣。墻西有個劉寡婦,守到五十還嫁人。夫妻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br> “蓮花落,蓮花落,看朋友不是親,吃酒吃rou亂紛紛??诶镎f話甜如蜜,騙了錢去不上門。一朝沒有錢和勢,反面無情就變心......” 咚。最后一聲木棍敲在泥碗上,林鏡搖頭晃腦睜開了眼。望向唯一聽眾。然而對方只是坐著,表情出神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喂,臭小子還睡不著?”林鏡喊他。 楚非歡回神,少年稚氣的臉上微有郁悶,低低地說:“你這唱的都是些什么啊?!?/br> 林鏡:“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識字?!?/br> 楚非歡:“......”從這人救自己時的身手他就能猜出這人身份不簡單,但是對方樂意演個乞丐,他也不好說什么。 林鏡又道:“乞丐嘛走南闖北,唱的肯定都是些市井不入流的曲?!闭f著盤起腿,老流氓擠眉弄眼:“我還會青樓的艷曲,你要不要聽聽?!?/br> 楚非歡臉上瞬間浮上一股熱氣,故作鎮靜道:“不用?!?/br> 林鏡裂嘴一笑。 他這個猥瑣老流氓演的也真是出神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