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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后的油畫在舞臺上的倒影出深濃淺綠,層層疊疊鋪展如湖水斑斕。 八零三恍惚覺得自己好像踩在湖水里,琴聲清脆一聲聲映著天光水色萬物澄明,盤旋的鳥兒是他不知道品種的漂亮模樣,在天上唱著縹緲如風聲的歌。 是的,唱吧,唱吧。 班西彈奏著早已在心里練習過許多遍的曲子,把能量在曲調起伏間勾勒出輪廓。 音樂是最古老的魔法形式之一,不需要咒語也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儀式,每一個在空氣里漂浮的音符都是魔法的媒介。 夢境般的幻象從舞臺向著觀眾席蔓延,寧靜的湖水一碧如洗的天空,歌聲乘著鳥兒的翅膀往更高更高的地方飛去。 而過往將在這夢境中長久沉眠,再也不知曉這湖水天光之外的紛爭煩擾。 班西不知道他的父親畫這幅畫的時候究竟是什么樣的想法,說到底會丟給他來處理掉的畫作在他父親眼里都只能算作失敗品,隨便他是扔掉燒掉還是換個名頭拿出去賣掉,他的父親也不會對此多投注半點注意。 畢竟他這個“班西”,也和那些畫作一樣,算不上什么成功品。 班西看到這幅畫時,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沉眠”。 遠離世俗之外與世隔絕的理想鄉,傳說中亞瑟王沉眠的阿瓦隆。 至于那些誕生在他父親筆下真正的杰作,非常遺憾班西也沒有看到過。 那些畫都被鎖在他父親居住莊園的二樓房間里,班西只到過那座莊園的一樓,他的父親也并不喜歡別人隨隨便便地踏足二樓的私人領地。 就連莊園里的女傭小姐也只能在一樓徘徊,哪怕只是流露出一點點對二樓的好奇,都會被毫不留情地開除。 那里面藏著的或許是他父親不能言說的過往。 當然班西不需要猜也知道,畫中最多的應該是他的母親班西,他父親心里永遠的不可觸碰不可復制的鏡中玫瑰。 班西看著八零三身上糾纏的命運線在琴聲中斷裂,晦暗無光的過往墜落在湖中,湖水溫柔地包裹住那些細若游絲的過往,如母親懷抱著嬰孩,輕柔地搖晃。 睡吧,睡吧。 沉眠在這天光水色的夢里吧。 琴聲會重新編織起斷裂的命運線,這個魔法頗具難度,好在八零三足夠的配合。 屬于未來的線泛著燦燦金光,碰觸時能聽到錚錚樂聲,那些未來的命運主動擁抱自己嶄新的模樣,琴聲把它們一一排列又仔細給每個和過去斷開的口子重新打結。 過去的記憶在填補進去的瞬間也被染上了燦爛的金色,明亮的,歡快的,音符在記憶里跳躍起舞。 那一定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未來。 班西不由自主地揚起唇角,跟著輕輕哼唱,八零三自己寫的歌每一首都旋律輕快又簡單,第一段聽過第二段就能跟著哼,樂曲沒那么復雜歌詞也很質樸,反正音樂最重要的也不是那些高深技巧與復雜設計。 好聽就完事了。 想那么復雜做什么。 人生苦短,誰知道什么時候就從八層樓跳下去了。 …… 如果要出一個翻唱吊打原唱的合集,那么高明鴻認為這場演出一定會榜上有名。 那位他不認識的歌手唱的三四首歌都是他旁邊李明利最有名的作品,但不管是聲音質感還是歌曲演繹,都要比李明利那上不來下不去的KTV水平好過不知道多少倍。 要是換個不熟悉的人來,大概要以為李明利才是翻唱的那個,還是水平不咋樣的翻唱。 所以他也沒感覺李明利慘白如紙的臉色很奇怪,看看后面多少媒體扛著設備來的,聽班西說特別演出還簽給了某個知名直播平臺做現場直播,雖然他不知道有多少觀眾會看,但如此公開處刑,換了誰都笑不出來。 不過這事也就在高明鴻心里意思意思掛了一下,全場他的注意力都在舞臺上的那個人身上——那個聲音與他夢境里的聲音重合,但比他夢里聽到的更真實也更成熟,連帶著面容身形表情動作,都與他魂牽夢縈的身影完美契合。 他的心臟隨著歌聲撲通撲通直跳,心里頭那頭遲鈍了許久的鹿終于反應過來,踩著他的心口一邊跳踢踏舞,一邊告訴他你這才叫是心動。 跟前任那叫生活體驗,外頭再怎么說歸根究底你們還是互相渣。 歌聲刺得他心口發疼,一種把傷口上的痂剝開時的刺痛,疼得讓他想要落淚卻又不知怎么的只能憋悶在心里哭不出來,在天光水色如夢似幻的場景里,他眼前的一切都滿是沾滿塵埃的灰色。 這是他沒有體會過的滋味。 你不能要求一個出身富裕母親寵愛有夢想還正好有天賦,一路順風順水的人生贏家體會什么叫生活的辛酸什么叫現實的無可奈何,但他的天賦的確優秀,讓他通過音樂讀懂了另一個人藏在歌里的百轉千回無人訴說。 所以曲終人散展廳重歸于黑暗時,他旁邊的李明利神情恍惚失魂落魄,離開得跌跌撞撞,高明鴻捂著臉藏住自己的臉,還有臉上那種想要哭泣眼睛里又流不出一滴淚的扭曲表情。 所有人都離開后,他還在位置上坐了很久。 “他跟我不一樣?!卑辔骺吭趬吙粗呙鼬櫷低得膹膫乳T離場,他和自己的小堂弟有著可能是血緣遺傳下來的天然渣,但高明鴻的藝術天賦給予了他更好的共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