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晚些時候陳舒妍來了,被叫到小會議室和組長開了個簡短的早會,出來后陰沉著臉,紅唇一張就是冷言冷語:“你還挺會給別人增加負擔的?!?/br> 荊羨心知肚明這個爛攤子已經被白組長全權委托給了陳舒妍。 這事兒確實是她做得不地道,也沒什么可說的。 當然,場面話還是要圓的。 “抱歉,是我能力不夠,青鷺藥業我毫無頭緒,本想跟著你多學點東西,又擔心自己沒有經驗扯你后腿?!?/br> 荊羨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設,都想好要被這位繼續懟兩句。 結果陳舒妍盯著她老半天,奇跡般地只字未言,甚至連面色都緩和了幾分,噴了幾下香水拿過車鑰匙出門了。 老錢雙腳一蹬,拖著辦公椅滑到荊羨身邊:“cici這人就這樣,吃軟不吃硬,給她戴戴高帽,立馬什么恩怨都沒了?!?/br> 荊羨目瞪口呆。 老錢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別愣著了,你準備下,跟我跑冠娛吧?!?/br> 任務繁重,兩條線各自分工行動。 荊羨坐在老錢車上,聽他吹了半個小時的牛,大意是如何和冠娛的執行經紀打交道,兩人關系有多硬,這個采訪幾乎是手到擒來之類的。 她都快被洗腦了,坐在會客室等的時候已經開始悉心研究接下來的采訪問題。 五分鐘后,冠娛的人姍姍來遲,言辭誠懇地致歉,說是鈡曄的正牌經紀人已經和signorina簽了當月的封面刊拍攝,出于競爭關系,不方便再接受muse的人物專欄訪問。 中途被截胡。 錢超故的表情已經不能用精彩來形容了。 他笑得勉強:“我昨天來的時候不是都達成初步意向了嗎……” “不好意思,他們應該是剛簽的協議,公司這會兒才通知到我?!?/br> 荊羨插不上話,看了眼一臉郁猝的老錢,跟著客套了幾句。 冤家路窄,等電梯的間隙遇上了signorina的人,對方應該是剛簽完合同,還在過道處握手鞠躬。 荊羨對這家雜志印象不佳,于私,當初他們沒有錄用自己,于公,現在搶了她和錢超故板上釘釘的鴨子。新仇舊恨在一塊,她愈加不爽。 老錢表現得更直接一些,進電梯后徑自摁了關門鍵,完全不顧幾米開外喊著等等的年輕女人。 電梯門眼看著要闔上,又被一只手強行攔截。 荊羨抬眸,對上一雙熟悉的丹鳳眼。 真挺巧。 沐南兮捧著密封的合同袋,故作驚喜:“好巧啊,沒想到在signorina面試完還能遇上?!彼戳搜矍G羨手里的文件夾,“你去muse了???真好。我后來才知道那天確實只能選一人留下,還有些可惜你沒能錄取?!?/br> 這個死綠茶婊。 荊羨聽得光火,剛要反擊,錢超故已經幫忙payback了:“也沒什么好可惜的,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嘛?!?/br> 確實,真要論資排輩,muse才是行業金字塔上的獨一份。 沐南兮笑了笑,等到電梯下到負一樓停車場,故意用那個合同袋揮了揮手道別,而后先行步出。 荊羨強行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老錢暗罵:“真是婊得明明白白?!?/br> 說來不巧,他們的車停得挺近,就隔了一個車位。 沐南兮車門都沒拉開,接到個挺重要的電話,語調激動又急迫: 【你有沒有幫我打聽到他的消息?】 【在第一醫院嗎?確定哦?!?/br> 對方像是調侃了幾句。 沐南兮笑得花枝亂顫。 【你不懂,當初連洋妞都抵擋不住那張顏好不好?!?/br> 【不然我為什么要來臨城呀?!?/br> 【我得找個時間偶遇?!?/br> 荊羨聽了一會,面無表情戴上墨鏡。 看來這綠茶當初和那位分手了,現在心有不甘還想吃回頭草。 居然能從瑞士追到臨城。 真有你的。 反正和她沒有半毛錢關系,荊羨懶得再聽人墻角,搖上車窗。 這一天鎩羽而歸,白婧大動肝火,本來就睡眠不好,現在聽到壞消息簡直是火上澆油。 “老錢你怎么回事?是你跟我說有絕對的信心把鈡曄拿下,所以那天選題會我們只報了兩個方案,現在離定稿日還有不到一個禮拜,你叫我怎么辦?” 桌上的資料被狠摔到地上。 錢超故灰頭土臉,不發一語。 荊羨能感受到這種絕望,也能理解組長的憤怒,說實話她也挺難受的,因為從頭到尾她什么忙都沒幫上,她甚至還把鍋甩給了別人。 如今選擇面只有青鷺藥業的專題了。 全村人的希望都在陳舒妍身上。 荊羨的工位就在陳舒妍對面,倒計時七天,cici的表情從自信滿滿到愁云漫面,再到惱羞成怒,一天一變,精彩萬分。 荊羨聽到她在女洗手間里和朋友語音抱怨,簡直是口無遮攔: 【拽個屁啊?!?/br> 【我他媽連門都進不去?!?/br> 【傻逼制藥公司?!?/br> 荊羨當然知道那一位的德性,她看著日漸崩潰的陳舒妍,心中有愧,給她泡了杯菊花茶。 “都是你干的好事!”陳舒妍惡狠狠瞪她一眼,抬手一飲而盡,踩著高跟鞋跑到組長辦公室哭訴去了。 截稿日的最后一天晚上,一群人江郎才盡。 白婧破罐破摔請組員出去喝酒,大冬天的,她喝下一杯冰啤,苦哈哈地道:“你們知道的,主編最近為了周年刊的事情心情不太好,我現在也沒辦法,打算拿上一期的廢稿改一改出來充數,如果她發現了……” 全員屏息。 白婧又喝了一杯,怒嚎:“如果她發現了,我他媽可能要失業了!” 荊羨:“……” 晚上回公寓后,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理智上來說,這個事情其實和她并沒有太多的關系,兩個選題都不是她定的,她又是個剛來公司不到一個月的小新人。 可情感上來說,白婧對她挺照顧,組里的氣氛也很好,甚至陳舒妍,了解之后都能感覺到內心不壞。 她第一次出來工作,能遇到這樣的團隊,她是心存感激的。 荊羨糾結萬分,折騰到凌晨一點,她跑到閣樓上,把壓在最下邊的日記本拿出來。 歷史悠久,灰塵漫布。 第一頁打開就是鮮紅的愛心,旁邊跟了一串手機號碼,標注為【需背誦,敲黑板,未來男盆友的電話】。 這十一個數字,少女時代的她曾經背得滾瓜爛熟。 荊羨長長地嘆口氣,坐在窗臺上,一點一點摁下那幾個數字。 那天在夜宵攤,她只掃到他名片上的前綴,并沒看清他如今的聯系方式。她現在手上僅有的,便是八年前的那個陳年號碼, 出國留學那么久,誰還會繼續繳存原號碼?就連荊羨自己,都停了過去的手機號。 這就是一個博弈。 如果打通了,只能證明老天爺都要她主動退步,要她撇開前塵往事為前途拼一把。 說不明道不清,荊羨莫名手心是汗,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高二第一次給他打電話的場景,那種心跳到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緊張情緒又開始了。 她跑到樓下,把灰撲撲的獨角獸抱枕拖上來,臉埋在玩偶里頭,悲壯地摁下了那個通話鍵。 開的是免提。 第一聲等待音響起時,她傻不愣登地仰起頭,差點忘了呼吸。 居然、居然不是空號?! 漫長的機械提示音,每一次都讓她心驚rou跳。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心情,是希望有人接,還是祈禱千萬不要接。 即將轉入語音信箱前,電話被接通了。 時光回溯,男人喂了一聲,嗓音幾乎和少年時一般,漫不經心又拖著酥酥麻麻的尾音鉤子。 荊羨用力閉了下眼,丟開電話,用腳尖抵著,踢遠了一些。 他有些不耐煩,帶著點鼻音:“誰?” 很快,電話被摁掉了。 荊羨喘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孬,盡管現在的心跳區別于當初春心萌動的小鹿亂撞,但那種說不上來的壓迫感是一樣的。 她發了會兒呆,沒打算放棄,決定緩一下。 可惜對方不想讓她緩。 手機鈴聲大作。 她硬著頭皮接起。 長久的沉默。 最終,像是耐性耗盡,男人在電話那頭平靜直白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荊羨?!?/br>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來遲了。 其實寫這一章的時候我反復代入憂憂,在想她給容淮打電話是個什么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