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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地大約只有一半種了甘蔗,其余種的都是羅漢豆,也叫蠶豆。 吳高樹苦笑道:“我們倒也想種甘蔗?!狈N甘蔗省事兒,清明種下,中秋就能開始收獲,一直到次年清明都能供應。豆子卻要一年兩三茬的種:“還不是你們村,只收糧食,不收甘蔗……” 糧食拿到家可以直接吃,甘蔗卻要拿到城里賣,懶漢村的人并不想去賣。 吳家莊種的豆子基本全是給懶漢村交租子的,甘蔗則是他們自己的營收。 王大偉:“……” 又一次感受到了村民們的懶癌晚期癥狀。 吳高樹跟王大偉并排蹲在地頭,猶豫了一番,開口道:“我昨個兒去城里,聽說你要把趙石頭家的地給賣了?!?/br> 王大偉點點頭:“趙石頭一家壞了心思,害死了我叔。經過村里人的一致表決,不配待在我們村子,已經被趕出去了。房屋田地一部分變賣繳稅,一部分充公?!?/br> 吳高樹一點兒也不意外這個結果,他也不是對趙石頭一家的結局有什么想法,而是有自己的小心思:“我以經準備把那四畝水田買下來了。我記得趙石頭家還有十畝旱地……能不能一并賣給我們村子?” 田地是農家人的根本,由其是好田,一直有價無市,并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吳家莊如今靠佃懶漢村的地富起來了,田地的積累卻仍然不多,總是不安心。 好容易等到王大偉愿意出手趙家的田,吳高樹很是心動。 王大偉卻沒想到吳高樹提出這樣的要求,愣了一下,很快道:“不行?!?/br> “賣這四畝田是因為急著要交糧稅。我們村,你也知道,并不缺什么錢?!睉袧h村的人之所以能心安理得的懶這么多年,也是因為靠收租子就能吃喝不愁。他們瘋了,才會把能生錢、讓他們不用干活的根本給賣掉。 況且王大偉還有別的打算。如果成功了,現在佃給吳家莊的田明年也要慢慢收回來的,更別提賣出去了。 “這四畝我都嫌賣多了,原本賣一兩畝就夠交稅了。多賣兩畝,還是為了給村里頭修修房子應應急啥的?!?/br> 吳高樹很失望。他對上王大偉,總有一種預感:這個小子比他叔父強多了,說不準要帶著懶漢村翻身呢。 雖然他不認為那些懶漢翻得起浪來……可王大偉的存在,讓他覺得自家村子的利益要不保了。 吳高樹悶悶不樂的起身,也不跟王大偉打招呼,回自家的地頭繼續收甘蔗。 王大偉也不介意。他對吳高樹的想法有一些察覺,可這又怎么樣呢?佃地本就是銀貨兩訖的事兒,總不能為了讓吳家莊能夠持續發展,懶漢村就發揮奉獻精神,維持現狀吧? 他名叫王大偉,而不是叫王偉大。 他從地頭站起來,拍了拍屁股正打算回去,余光卻看到樹林里鉆出一群人,往吳家莊方向繞過去了。 王大偉心思一動,腳下轉了個方向,跟了過去。 下午正是干活兒的時候。吳家莊的漢子們都在地里忙活,婦孺老幼則在家中縫補漿洗,村子里走動的人不多。 沒到做飯的時間,村后菜地去的人就更少了。三四個衣不蔽體的難民撲進菜地里,快速的往背簍里拔菜。 這三四個人都是正當壯年的漢子,王大偉估量了一下雙方武力值,沒有往前湊,只遠遠的站在菜地那頭咳嗽了一聲。 瘋狂拔菜的人頓時僵住了。 為首的是個三十左右,五大三粗的黑面漢子,抬頭瞧見王大偉,一時間眼眶都嚇紅了,竟然有幾分委屈的意味。 “我……我們不是故意的……”黑臉大漢低頭看了看自己兩手抓著的菜,覺得自己的說法毫無說服力。 其他幾個人也是扎著兩只手不知如何是好,驚恐異常。 王大偉心里有幾分不忍:“你們是從涯州來的難民?我剛遠遠的瞧見不少人呢,躲哪兒了?” 那幾人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們,我們這就走……你別喊人……” 這些人確實是涯州來的難民。他們進不去縣城,官府也不放糧賑災,只能混跡鄉間。為了生存,他們還結成團伙,集體出行分工明確,靠東家偷一點,西家拿一點兒混口飯。 在這個年代鄉下拔人家菜地里幾顆菜,其實也算不上偷,但也架不住他們拔得多啊,轉眼半畝菜地都要給人拔禿了。日子久了,附近村子就沒有不排斥這些難民的。 特別是有幾戶人家丟了雞鴨等家禽,甚至組織了青壯把這些難民往遠處趕。 雖說沒有證據就是難民偷的雞鴨,小心總是無大錯。 吳家莊之前就派人出來打過難民。今天也是餓極了,又察覺村里的青壯都不在,才敢鋌而走險:“真的只偷了菜,我們從沒拿過錢,最多是再拿點兒糧食……” 王大偉嘆了口氣:“這就已經很過分了?!彼噶酥副粠兹藪呤庍^的菜地:“人家也是要過日子的,你們都給拔干凈了,讓人家吃什么?” 幾人羞愧的低下頭。 “偷東西這種事情,遲早是要被逮住的。就好比現在。你們本就是沒路引的流民,要是被扭了見官……”他還沒說完,幾人就露出驚恐的神色,只差跪下求他手下留情了。 王大偉想了想:“只是菜的話,山間的野菜不也一樣能裹腹?” “我們也去山上找過,能吃的都吃了,就差吃草根樹皮了……”黑臉漢子訕訕道。他們人實在有點兒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