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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下午,陶思稚都陷入了憂郁,在睡陽臺和走讀的選擇中搖擺不定。 他一個都不想選,感到自己的世界灰暗了,聽課時難以集中精力,老師如同在隔壁教室講課,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到陶思稚耳中。 渾沌間,陶思稚還覺得自己間聽見了“走讀”和“陽臺”等關鍵詞。 五點半,學校放學了。 陶思稚理好了書包,背在肩膀上,慢慢地往外走。 教學樓離大門有些遠,走到半程,可以遙遙望見宿舍樓,陶思稚在一棵梧桐樹下站定了,不舍地望著宿舍,抓住書包垂下來的帶子,用拇指的指腹輕輕地摩擦帶子的尖角。 他站得有些久,陶思遠或許是久待他不至,給他打了電話。 陶思稚四下張望,沒看見老師,才接起來,告訴他哥,他再往校門口走的路上。 “你還有多久能到?”陶思遠問他,“我公司出了點急事,得馬上趕過去,我給你叫個車?!?/br> 陶思稚只好不再看了,加快了一些腳步,往校門口走去,告訴他哥哥:“還有六百步?!?/br> “稍微快點?!彼绲恼Z速較快,是急切的表現。 陶思稚抓著書包帶子,小跑了起來,他的運動能力不好,跑到校門口,幾乎喘不過氣。 陶思遠穿著黑色的西裝,站在車旁,戴著耳機在講電話,看到陶思稚,就對他招招手。 陶思稚剛向他哥走了兩步,赫然發現蔣舸也站在他哥的不遠處,在兩人的中間,站著一位穿著灰色套裝裙的短發中年女士,他們都在看陶思稚。 他哥和蔣舸沒笑,女士沖他笑了,作為禮貌的回應,陶思稚也對女士笑了一下。 走到他們面前,陶思遠恰好掛斷了電話,對陶思稚說:“這位是蔣太太,哥哥的客戶。剛剛我恰好碰到蔣太太接兒子,才知道原來你和蔣舸住在一個寢室?!?/br> 陶思稚和蔣太太問了好,看了蔣舸一眼,蔣舸也在看他。 顯然,蔣舸的眼神應當是傳達了信息的,但陶思稚無法接收到,內心感到了些許抱歉。 “思稚,蔣舸脾氣壞,總沒欺負你吧,”蔣太太的聲音很飽滿,表情顯得非常熱情,又轉頭對陶思遠說,“小陶,你先去忙,我幫你把思稚送回去?!?/br> 陶思稚看向他哥,他哥把他拉到邊上,低聲對他說:“蔣太太跟我說了,她的司機已經替她開了八年的車,沒有出過一次保險,駕駛技巧高超?!?/br> 這樣的司機是可遇不可求的,比他哥隨便給他找的網約車好多了,陶思稚高興地同意了。 謝過蔣太太后,陶思遠急匆匆走了。 蔣太太的司機幫陶思稚把書包放到了后備箱,替他開了車門。 陶思稚坐進后排,蔣舸也正好坐進來,順便瞪了陶思稚一眼,這次陶思稚讀懂了,蔣舸目露兇光。 蔣舸還無聲地對陶思稚說了一句話,說得有點快,陶思稚沒看清他在說什么。 蔣太太坐到了前排,回頭看陶思稚,說:“思稚,你比小陶給我看的照片上還要可愛?!?/br> “謝謝?!碧账贾蓪κY太太笑了一下。 汽車啟動了,窗外的學校大門慢慢看不見了。陶思稚在新的環境里有點緊張,手又揣進了兜里。 “思稚,”蔣太太說,“我常常聽你哥哥提起你的,沒想到你和蔣舸同寢啊,蔣舸成績不好,要多向你學習。你生活上如果碰到了什么問題,都可以讓蔣舸幫你的?!?/br> 說著,她突然問蔣舸:“是吧,蔣舸?” 蔣舸安靜了幾秒,低而快速地“嗯”了一聲。 陶思稚大喜,他只有一件事需要蔣舸幫忙:“蔣舸,我下個禮拜能不能不睡陽——” “——行,對了,我想起來了,”蔣舸突然打斷了他,盯著他的眼睛,聲音有些低沉,咬字有點重,“你昨天不是說想抽卡嗎,我來幫你抽吧?!?/br> “哦,好的,”陶思稚的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了,拿出手機,打開了游戲,他的鉆還沒集滿,緊急沖了點錢,遞給蔣舸,“這樣我今天晚上就能更新我的帖子了?!?/br> 蔣舸接過陶思稚的手機,陶思稚湊到他旁邊,急于想看他抽卡,臉都快貼到蔣舸下巴。蔣舸手抬了好幾次,最終仿佛忍無可忍地抬起來,把陶思稚的頭推開了一點。 “看不到屏幕了?!笔Y舸說。 “你們關系這么好啊?!笔Y太太在前面道。 “嗯,”蔣舸幫陶思稚點完抽卡,又看了陶思稚一眼,對蔣太太說:“我經常幫他在游戲里抽卡?!?/br> 陶思稚幾乎無法記憶情感。 與許多人認為的不同,他實際上可以擁有高興的情緒,也能感到惱怒和焦慮,但在陶思稚的頭腦中,強烈、感性的情緒只是當下的感知,永遠與時間線上的事件分離,不可再次從回憶中調取。 然而說來十分奇怪,時隔多年后再次回想當時,陶思稚竟然好像能夠觸摸到自己當時的開心,仿若正在觸摸四月末陰天傍晚的涼風。 陶思稚坐在床的邊上,他覺得他再一次想起了蔣舸。 想蔣舸時,陶思稚感到空蕩,因此并不愿多想。 他關燈躺下,閉上眼睛,但他開始感到自己好像忘記了什么事情。 輾轉反側一番后,陶思稚想到了。他重新打開臺燈,推開被子,下床走到洗衣籃旁邊,蹲下來,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了年會的獎券,安心地握到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