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衛寒云早做過一輪自我檢討:“我應該把自身安危放在第一位,在知道危機可能會來臨的時候就提前通知你,免得你擔心。這樣你來時不必驚慌,更不必浪費一輛車來替我擋災?!?/br> 鐘子湮沒說話。 衛寒云想了想,又繼續補充:“就像在拉斯維加斯那次一樣,我當時也希望你能將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而不是總想著以身犯險?!@次我犯的是一樣的錯誤,好像沒資格再指責你了?!?/br> “你和我不一樣?!辩娮愉温卣f,“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昨天的車禍中,你能全身而退嗎?” 衛寒云:“……” 他很想說能,但在劇情早被鐘子湮一腳踩在地上的時候,劇情的保障也顯得不那么牢靠起來。 昨天的車禍本來就是對于劇情的一次試探,衛寒云不能百分之百排除死亡的可能性,只是那概率極其微小,而他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 ……但這些理由是不能說服鐘子湮的。 衛寒云不想再重蹈昨天醫生的覆轍,停頓了下沒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他轉而盯著鐘子湮的眼睛問道:“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樣?” 鐘子湮:“……”她也沉默了兩秒,才說,“反正就是不一樣?!?/br> 兩人誰也不服輸地對視了片刻,最后還是衛寒云落敗地松開手讓鐘子湮把房門關上了。 他們只在衛宅多停留了一天,就又按照前一天的計劃去機場返回了h市。 偌大的私人飛機里空間那么充足,方楠卻恨不得自己在飛機的機翼上吹冷風也不要和這兩個人坐在同一個空間里。 他聽見鐘子湮和李曳掛著通話聊新歌的制作進度,時不時提到一句洛隱。 雖然李曳的話聽不清楚,但光從鐘子湮的話里就能揣摩出六七成內容來了。 方楠擦了把冷汗,決定到前面去找機長聊聊天。 …… 語音通話里,李曳閑聊似的說:“洛隱半夜跑到我家來敲門,不敢相信寄給他的歌是你唱的。等他真的相信后……你是沒看見那小子的臉,紅得跟只被煮熟的蝦一樣?!?/br> “他性格內向不善言辭,”鐘子湮托著下巴聽新歌的demo,邊說,“和我那個朋友不太像?!?/br> “你那個朋友什么樣?”李曳有點好奇,“和洛隱長一樣的話,當素人豈不是太浪費了點,沒考慮進演藝圈?” “把他一個人關在玻璃盒子里,他也可以喋喋不休講三個小時的單口相聲不喝一口水?!辩娮愉伟氪怪?,“不過脾氣和洛隱有點像,都倔?!?/br> 李曳嗤笑了一聲,聽起來有點嘲諷:“那你怎么不給這個朋友花錢,要找洛隱當替代品?” “他不在了?!辩娮愉蔚卣f,“和他相依為命的時候很窮,總暢想以后有錢了怎么花??匆娐咫[時,確實覺得能彌補一部分遺憾,就這么做了?!?/br> 李曳沉默半晌,有點艱難地道歉:“對不起?!?/br> 其實先前他就隱隱約約有所猜測,但這還是第一次從鐘子湮口中得到證實。 “沒關系?!辩娮愉螌⒁纛l的進度條拉到最后,“歌沒問題,我相信你的水準?!?/br> “給你聽也就走個過場,”李曳也沒怎么放在心上,他的重點是另一件事,“車禍的事情網上七七八八說法多得不行,你和衛寒云都真的沒受傷吧?” 鐘子湮眼也不抬地:“皮都沒破?!?/br> “哦~”李曳有點陰陽怪氣地拉長聲調,“那你生氣的是,衛寒云以身犯險?” 想到李曳和衛家的關系,鐘子湮覺得他知道內情也不奇怪。 但她還是直接把李曳的電話給掛了,然后將筆記本電腦一蓋,撐著下巴看窗外發呆。 不是錢的問題。 也不是阿斯頓馬丁報廢的問題——那當然也很令人心痛。 但錢和生命比起來,鐘子湮始終覺得更為珍貴的是后者。 生命在無限空間里是那樣地寶貴,每個人為了奪得生的希望茍延殘喘、手腳并用地往前爬,狼狽不堪地延續哪怕一分鐘的呼吸權。 當“生”不再是理所當然天賦權利的時候,才知道這是多么珍貴的權柄。 鐘子湮見過太多死亡,也見過太多用盡全力卻沒能活下去的人。 那些人中的一些是從她的指縫里硬生生流走、沒能抓住的。 鐘子湮從來不是亡命之徒,更不喜歡任何會用自己生命去做籌碼的亡命之徒。 作者有話要說:湮有自己的人生觀,其實就性格來講,衛老板比她像冒險者多了。 第104章 衛聽雷的案子判得很秘密。 光天化日之下開車撞人,還是闖紅燈加速,又在被捕之后飛快招供了自己的犯罪意圖,衛老再想撈他都沒用,只能看著這個私生子去坐了牢。 衛母當然也在其中起到了施壓的作用,多方協作將衛聽雷這個禍害除了。 衛鐸海瑟瑟發抖,慶幸自己不是這一次的出頭鳥。 衛五衛六更是夾起尾巴做人,短時間內不敢出來發言。 這本來應當是衛二哥和衛寒云心情最舒暢的時候,事實卻并非如此。 衛寒云就差上網求助網友分析分析自己到底錯哪里了。 新車已經買好、送去倫敦鍍金,從各種渠道收購來的黃金制品、奢侈用度也不少,但鐘子湮對他的態度簡直一落千丈。 ——一落千丈的意思是,她開始變得比從前還有職業道德。 出門就是好妻子,回家就是“衛先生咱們不熟”。 衛寒云列了幾個計劃書,都覺得不中要害。在找到痛點前,他不敢主動去找鐘子湮做第二次談話。 于是這么拖了幾天,就到了新年——西班牙親王的大婚。 鐘子湮并無異議地和衛寒云一起登上了去西班牙的飛機。 “他是我的多年好友?!毙l寒云特意坐在鐘子湮身旁給她解釋,“他還是王子的時候,我們一起上過學。后來他的哥哥登基,他就成了親王?!?/br> 鐘子湮支著下巴看方楠剛遞給自己的平板電腦:“見皇室之前,不用先培訓皇室禮儀這些嗎?” 她記得見英國女王時的禮儀就很多,名人見她時也常一不小心犯錯。 “西班牙不如英國計較那些,而且八月時你已經見過他了?!毙l寒云說。 鐘子湮的手指頓了頓,翻回去兩頁仔細看了一下這位胡安親王的照片,確實有點眼熟。 既然是衛寒云多年好友,那來參加衛寒云的婚禮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婚禮上大人物有這么多啊……不知道衛寒云二婚的時候是不是打算全都再邀請一遍同樣的人? 鐘子湮咬著棒棒糖心想。 “他性格不拘小節,不用擔心?!毙l寒云安撫地說。 “我不擔心?!辩娮愉螢g覽著資料,“婚禮還有幾天,我可以落地后接受短期培訓?!?/br> 最多也就是些行為舉止和言辭上的注意,衣著打扮這些,自然有專業人士打點好,她照著穿就是了。 翻完后,鐘子湮將落下的頭發夾到耳后,嚴謹地說:“如果我行為不當,是對你利益的損壞,那就不是合格的妻子?!?/br> 衛寒云:“……”他回頭看看把雜志豎起將臉遮得嚴嚴實實的方楠等人,小聲問鐘子湮,“看在我上次也對你解釋清楚生氣理由的份上,你也通融告訴我一下、再讓我自己反省,好不好?” 鐘子湮沉默了一會兒,用舌頭將棒棒糖推到腮邊:“再讓你選一次,那天你也還是會做一樣的事情,是嗎?” “我會先告訴你我都有所安排,讓你不要擔心?!毙l寒云糾正。 但也只糾正了這一點。 “你不怕死嗎?”鐘子湮發自內心疑惑地問,“人只能活一次,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復活術。就算是再高明的醫生,也不能搶救回每一條生命?!?/br> 衛寒云認真地垂眸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慎重地提取出了鐘子湮話里的意思:“你覺得我不尊重自己的生命?!?/br> “你尊重了嗎?”鐘子湮反問。 衛寒云:“……”他的視線不自覺地往另一個方向飄了開去。 當一個人一輩子都順風順水、甚至能預見未來時,他多少會變得偏激起來,想找到一條不同的道路。 衛寒云就是如此。 為了點燃這個封閉、包圍住自己的盒子,只要能反抗,他想過所有無所不用其極的辦法。 當然都沒有實現。 但一旦動過了念頭,就再也不能當作這個念頭從未誕生過了。 鐘子湮的反問出口以后,衛寒云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生氣的理由。 但他也立刻就知道,這次的爭端沒有那么好解決了。 這不是車,更不是黃金的問題。 是兩個人交往漸深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多多少少會出現的分歧。 這種分歧往往本質且致命,跌一個跟頭,可能從此以后就分道揚鑣了。 衛寒云輕輕出了一口氣:“我明白了。等我理清楚思緒……等我反省好了,再來和你談這個問題。在那之前,我們就和以前一樣自然地相處,行不行?” “不行?!辩娮愉位亟^得卻相當直截了當,“我知道你的答案。我見過瘋狂的人,他們至死都瘋狂?!?/br> “本性難改?”衛寒云低低地問。 “……我不是說你這樣不好,也不該說你這樣是錯的,”鐘子湮停頓了一下,“我只是和你想法不一樣?!?/br> 她安靜了幾秒鐘,又重復:“我和你不一樣?!?/br> 鐘子湮第一次說這句話時,衛寒云以為對方是說她那超出人類極限的體質、異能等等和身為純人類的他不一樣;這一次她再重復時,衛寒云突然就品出了另外一層味道來。 他們從思考的方式來考慮,就不是一類人。 而之前日漸和緩的相處中,這個不到生死時就不會被提出來討論的問題,從未曾浮現到表面上來過。 因此協議都過了十個月,衛寒云還是第一次發現這個分歧。 “簽合同那一天是三月七日?!辩娮愉斡终Z氣輕松地說,“你不用這么頭疼,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我不會做出毀約的事情來。等日期一到……網上不是常說那句話嗎?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br> 衛寒云:“……”雖然這句話是鐘子湮送給他的,但怎么聽怎么像是鐘子湮早就準備好去找下一個更乖的了。 方楠把整個腦袋都藏在雜志后面,轉頭看了看一旁的華雙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