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麟屑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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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含情脈脈兩相對望,看著的人沒有一個能插得進話的。畢竟也是訴衷情,并無一人試圖插嘴,靜靜看著那團模糊不清的影子把薛夜來的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口,坦誠道:“我當年被迫離你而去,終于擺脫糾纏能夠脫身,到人間再問你的消息,就知道你已經進了幽冥界。人間哪怕是令主對幽冥也知之不多,可我卻不同。我更清楚你的修為,就猜測你或許能夠逃出來??上н@些年來六界之間已經逐漸疏遠,不再互通消息,就連我要到幽冥界去也十分不易。又因爭權奪利始終不被放過,不得已回頭先平定了我界戰亂。為了尋你我在所有你或許會出現的地方都留下了一絲氣息,只要你出現就能夠立刻將這一縷神念傳遞過來??烧l知道兩千年來始終沒有動靜,我幾乎要以為你……然而,我終究還是等到了?!?/br> 這一對真可謂是不屈不撓,金石為開,倘若有任何一個不夠堅定,說不定就沒有今天了。 薛夜來掙扎出地獄固然不易,但她的情人要百折不撓不肯放棄也未曾忘記,同樣十分困難。 薛開潮扭頭看一眼舒君,發現他也十分感慨,嘆息一聲,隨后低頭,神情看起來是心滿意足,又有些疲累,就像是看了一出好戲。 轉念一想,可不就是戲么。薛開潮雖然不愛看戲,但出名的總還是知道一兩本,譬如曾經舒君很擅長演的《琉璃天》,也有薛夜來的名號出現。雖然真實的她和戲里風流大膽的模樣有不小的出入,但也算多年后續上了一筆。 被薛開潮擋了大半個身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舒君就是緊張不起來了,津津有味看了全場,心想,果然真事比戲里寫的更慘烈,更扣人心弦。如今說起來兩千年也不過是只言片語就能說完,可身在故事之中的人,兩千年可都是一天一天挨過來的。 他有些唏噓,正好碰上薛開潮看回來的眼神,不知怎么想到他和自己,表情更是柔軟,忍不住拉了拉薛開潮的袖子,試圖用眼神傳遞復雜且不知怎么說的心緒。 也不知道薛開潮究竟看懂沒有,捏了捏他的手就轉過頭去了:“今日之事除了我們幾個,并沒多少人知道,如果你們要走,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我絕不阻攔。自然,他日最好也不要相逢?!?/br> 算是把無聲達成的共識說破了。 薛夜來抬頭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你追究得了么?” 被她的情人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大約是無聲且無奈的勸阻。在他心里恐怕恨不得立刻帶薛夜來回去盡訴衷腸,怎么愿意浪費時間? 不過薛夜來的意思他也能理解,雖然一向并不愿意把威脅掛在嘴上,但還是跟著說道:“別以為這不是仁慈。仇人固然是死了,可仇人的子子孫孫卻興旺繁盛,還怕不能報仇么?放過你們,無非是你們運氣好,也并不礙眼罷了。你們不感恩戴德,但也要知道這是她放過了你們?!?/br> 對面三人全都當做沒聽見,舒君見場面冷下來了,無奈打個圓場:“那祝你們長生不老,恩恩愛愛?” 驀的,舒君沐浴在了那容貌不詳的魔君贊賞的眼神之中。 這時候說這話似乎太天真,但也恰到好處,見薛夜來也柔和下來,薛開潮忍不住猜測,或許她確實是喜歡舒君的,否則當時也未必會救他一命? 如落日余暉般美麗而又透出點溫柔的女人忽然伸出一只手,在舒君臉側摸了一把:“多謝你,借你吉言?!?/br> 隨后指尖流光一閃,倏然消失不見。 薛開潮臉色嚴峻,自然猜到她輕描淡寫,是把曾經種在舒君身上的什么東西拿走了。二人對視一瞬,薛夜來不露分毫更不心虛,對他心不在焉的笑笑:“都已經是定下了終生的人了,板著臉又是何故,難道你以為很好看么?” 語氣多了點詼諧,也算是長輩的口氣。 薛開潮不做聲,握著舒君的手看著她。薛夜來倒是不急著離去,可她那情人卻急得很,幻境消散那一刻薛夜來抬手撫摸自己再次露出猙獰的臉,還沒來得及傷感容貌不再,就見她的情人已經察覺,嘆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從不在乎皮囊。何況我的真身是世間最丑陋的東西,你又何曾嫌惡過我?你我從來都很相配?!?/br> 薛夜來只是聽說,其實并未真正見過他的真身,那東西丑陋,可眼前的人在她眼中卻永遠是最美最好的相貌。聞言,薛夜來一怔,渾身一松,將手交給了他。 薛開潮,李菩提,舒君,就看著他們兩人消失了。 長夜漫漫,終于迎來了破曉。 李菩提仰望天際朝霞,長長吐出一口氣:“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我們回城吧?!?/br> 于是三人又回了永嘉城。 昨夜的動靜除了親身經歷的這三人之外,也就只有外面護法的六個侍女知道。一夜震動不言,如今只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經平定,薛夜來臨走的時候已經關閉了地獄門。 她去了妖魔界,已經成了真正的魔君,將來如何無人可知。但至少眼下,地獄門在人間尚未造成任何真正的影響,只是掀翻了一座山巒,在永嘉城周邊引起許多動蕩,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于是一時間人人慶幸。 他們三人各自回房休息,六個侍女立刻安排起來送信給避禍的各方人馬,要讓永嘉城盡快的恢復以往模樣。 而薛開潮和舒君回了房沐浴梳洗過后,討論的卻是離開永嘉城之后的打算。 這里薛開潮是不準備多待的,何況也到了建設新法殿的時候,薛開潮千辛萬苦讓令主可以脫離朝廷獨立,又讓法殿只能是令主所在的地方,自然不愿意再被任何一方勢力當做護法神。 舒君聽他說這一番話,其實已經很困了,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總之無論薛開潮到哪里去他都愿意跟著的,所以為什么要走,走去哪里又有什么重要的?所以一面答應,一面蜷在薛開潮懷里渾渾噩噩,想的都是這兩天經歷的事,并沒有真正上心。 兩人抱得緊緊的,都知道這就意味著他們畢竟是經歷了一場驚嚇,都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若無其事。 過了好一陣,大概是覺得事情急轉直下,大家毫發無傷,甚至還目睹一對愛侶久別重逢這些都是真的了,舒君忽然問:“當年開云君舍身殉道才關上了地獄門,倘若今日……你是不是也和她打著同樣的主意?” 所以才想著讓他離開,所以才不愿給他目睹。 那場面慘烈痛苦,會成為他一生都越不過去的坎坷。說不定舒君會立刻就跟著跳下去殉情。 畢竟他從未想過自己活著而薛開潮已經不在了的生活。 薛開潮良久無言,然后道:“我知道你不會留下我一個人,我做出這樣的決定,就是壓上了兩條命。我知道你愿意的?!?/br> 但他卻不舍得。